达里麻可不是在一味的诉苦,在说话时,他一直在观察梁王的神态,他发现梁王听的非常仔细,完全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这说明梁王至少相信了一部分。只要你信,就算不全信,还是有戏。
达里麻放心的说到“我见耶律凉被围,想连夜出兵救援,但我知道不能正面渡河,因为那样一次只能运少量兵力过江,无异于羊入虎口,根本没用。不过好在我打听到下游有一处浅滩能徒步过江,所以夜里派遣一支人马想要趁夜渡江,解救耶律凉。谁想北岸的明军毫不松懈,我趁夜派出去的援兵不仅没有解救成功,反而被明军知道了这条过江的法子,他们反过来又派了一支奇兵来偷袭我,同时在正面大举渡江分散我的注意,我被明军正面主力所吸引,没注意到明军也给我用了同样一招,结果我军在与正面渡河的明军交战时,突然有一支人马在我背后偷袭,我军两面受敌,这才败下阵来。”
梁王确实确实对达里麻的话将信将疑,但达里麻说的声泪俱下,又让他很难分辨。但此刻他心里真的恨,真恨不得立刻砍了这蠢货的脑袋,但转念一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己还要死守曲靖,如果杀了他,手中可用之人就更少了。
想到这里,梁王深深叹了口气,将宝剑送回剑鞘,语气也没那么生硬了“这么说来,你虽战败,但也还是尽力了的,战败也不能完全算到你头上。你起来吧,先留着你的狗头,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达里麻心中暗喜,多亏自己激灵,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撑着胳膊爬起身,但是没想到跪的久了膝盖和双腿发麻,一个没站稳,向前抢了个大踉跄。
他这一踉跄不要紧,人的本能是平稳重心好站稳,他的手四处乱抓,一只手抓住了梁王的衣襟,另一支手无巧不巧抓住了梁王胯下那话,虽然只抓了一下随即松手,但这一抓之力也真够大,瓦尔密疼的几乎晕厥过去,随着啊的一声尖叫,脸涨的红中透紫,随即捂着裆部来回的跳,一边跳一边破口大骂“狗日的,你敢暗算老子”。
场面滑稽好笑,达里麻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想上去解释补救,但这种事从何解释?怎么补救?总不能上去给他揉吧。
好在达里麻脸够厚,他跪着跟在梁王后面,向前膝行一步就磕一个头,嘴里一直不停的念叨着“卑职错了,卑职抓错了地方,卑职不是有意的。”
但瓦尔密哪里听得进这些废话,他是蒙古人,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达里麻对自己的羞辱,对这种面子看的比命还重来说,这种事不能忍“拉下去,煽了他。”
“啊?”达里麻吓的张大嘴呆住了,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又故技重施,赶紧上前欲再次抱着梁王的大腿求饶。
瓦尔密还在气头上,哪里肯让他再抱,一甩大腿蹬开达里麻,猛跨一步,对着达里麻的脸用尽全力一脚踹了下去,这一脚真是实实成成的踹在了达里麻面门上,不仅踹碎了达里麻的鼻梁骨,更是将达里麻的两颗门牙硬生生的砸了下来。
瓦尔密尤不解气,见达里麻倒地痛苦的捂着脸来回翻滚,上前又是一脚,正闷在达里麻的右侧胸口,只听一声闷闷的嘎巴一声,达里麻的右侧肋骨被硬生生踹断了几根,达里麻又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随即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瓦尔密咬着牙,上前对准达里麻的裆部,用尽全身力气就是一脚,他把全部的怒气怨气都撒在这一脚上了,他要这个王八蛋的命,而这一脚也真是致命的一脚,一脚下去,真的彻底要了达里麻的小命,达里麻连叫都没叫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瓦尔密还没彻底消气,对着达里麻的尸体又狠狠踹了几脚,这才罢休,随即苦着脸呲着牙下令道“不许给他收尸。传令全军,达里麻刚愎自用,丧师辱国,损兵折将,被我就地正法,日后再有敢临阵退缩者,达里麻就是下场。”
身边的几个亲信眨了眨眼睛,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达里麻分明是扯了你的蛋才落得这个下场,你原本还打算放过他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但想归想,众人赶紧一齐说了声“是”。
这时,一名叫德钦马的蒙古军官上前进言道“明军刚刚渡河,主力一定还有大半没有过河,他们又是新胜,心中难免生出娇气,更重要的,他们如今不知道您亲率大军前来,此刻必然守备懈怠,如果此时我军突袭明军,必能取胜。”
瓦尔密一听有理,他赏识的看了一眼德钦马,心想这样的人才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便对德钦马说道“既然是你提的,那就给你一万人马,你从东面包抄过去,待我主力大军从正面进攻时,你立刻从侧翼进攻,我们两面出击,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德钦马领命自去不提。
德钦马有一点他还是说对了,由于船只少,明军主力的渡河进度确实很慢,眼下只有不到三万多明军渡过了河。但有一样德钦马说的不对,打了胜仗的傅友德并没有懈怠,反而是更加谨慎,一连派出多路斥候向前打探。
正是由于傅友德的谨慎,所以傅友德早早就发现了增援过来的梁王主力,当然了,还有东侧来的德钦马的一万人马,傅友德赶紧召集众将“梁王好算盘,击敌半渡,趁我大军没全过河要打我个措手不及,不过他打错了算盘,我这三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诸位怎么看?”
蓝玉很坚定“我军新胜,士气正旺,应该正面迎击,击溃梁王主力,侧翼那一万,派几千人跟他们周旋一下便是,待我军击溃梁王主力,从后面迂回兜回来,给他反过来来个大包圆。”
沐英也同意蓝玉的战法“正面击溃梁王的主力,至于侧翼那一万人,只要梁王主力被击溃,必然不战自溃”
傅友德原本想派蓝玉和沐英之中一人去牵制侧翼之敌,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只见他看了看蓝玉,又看了看沐英,一脸肃然的问道“既然二位将军都主张正面击敌,那么哪位将军愿意领兵迎击侧翼之敌?”
蓝玉和沐英虽然都主张侧翼牵制,但谁都不愿意揽这差事,因为谁都明白,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功劳不大但责任却不小。领了这差事,打好了头功不算你的,但如果打不好,那责任却是头一份的。所以二人此刻都沉默了。
傅友德行伍里的老油条,自然明白二人的心思,也不强人所难,转头指了指沐英斜后方的张玉“就你吧,还是你二人去,我现在任命你暂时署理我中军的镇抚,带领三千人马前去迎战侧翼之敌,你可敢去?”
张玉没想到傅友德点名让自己上,这完全的出乎意料,但他十分兴奋,向前大跨一步,挺胸扬首道“请大将军放心,此去有胜无败,若败,末将提头来见。”
张玉的气势感染了傅友德,他哈哈大笑“大话不要说满,有什么要求,现在说,别打败了再找原因。”
张玉朗声说道“不需三千人马,大将军给我一千轻装步兵便足够,每人只带一壶水,一把刀、一张弓和一壶箭。再让我带上几个之前在北岸抓的俘虏即可。”
傅友德立刻明白了张玉的用意,云贵一带多山地和丘陵,道路十分难走,所以骑兵的机动优势根本无法发挥,步兵轻装前进,在这山峦之中,比骑兵的机动力更高。很显然,这小子心中已经有了打法。
“一千就够吗?”傅友德故意问道“对面可足足有一万人马。”
“兵贵多不贵精!”张玉底气十足,“人多了反而不好打。”
很快,张玉和姚光启来到战俘中间,张玉特意挑选了一名嗓子粗壮的人跟在一旁,到了战俘们中间,那人猛提一口气,连着高喊了三声“镇抚大人到!”、“镇抚大人到!”、“镇抚大人到!”
战俘们这几天只见过小旗总旗,从没见过镇抚这么大的官,赶紧聚拢围了过来,但又有些害怕,不敢靠的太近。耶律凉的部被俘的人有上万人之多,而且大多是汉人,张玉看着这些俘虏,大声说道“现在有一个立功领赏的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张玉问了第一声,人群中立刻起了骚动,那些俘虏们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还对着张玉指指点点,但从他们的眼中,张玉看到了兴奋和,他又高喊一声“这个机会能让你们封妻荫子,你们想不想要?”
“想!”、“想”回答的声音虽然不算整齐,但声音很洪亮,中气也都很足,从那答案里能听出渴望、和希望。
张玉满意的点头,接着说道“虽然你们曾为元军效力,你我各自为主,但大家都是汉人,同文同种,血脉相连。你们只要跟着朝廷干,还是汉家好男儿。今日我要带几个人走,而且我已经跟大将军请示过了,跟我走的人,上了战场就跟其他明军将士一样立功受赏,而且我挑选的人,责任更加重大,当然了,那意味着你们能获得的封赏奖励也更大。你们之前在军中估计见过最大的也就是总旗官了,但只要有人立了功,你们就不必羡慕总旗官了,给我好好带路,帮我打赢了这一仗,我报请大将军,给你们升百户、升千户,甚至升镇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