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不能承受之重

    秃头胖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开始从衣袋里往出掏东西。高潜惊讶地看到：黄金做的金甲虫，这种东西经常出现在法老木乃伊的胸前，用来指引往生的路。一块大概是从家具上撬下来的装饰红宝石，还有一个小东西看上去像是耳坠。

    最后，高潜诧异地看到，秃头胖子从他肥胖的，几乎要把汗衫撑破的肚子上，解下了一个细长的布袋子。随着袋子的取下，秃头胖子的肚子也小了许多。

    原来他竟然是将财物装在袋子里藏在腰间。

    小个子站在后面发出不满的抱怨：“原来你偷偷藏了这么多钱。”

    “如果我不存钱养老，难道等着臭小子你养我吗？”秃头胖子擦了擦汗，将布袋子里的东西哗啦啦地倒在了托盘上，那些大多是些金币和金箔，还有昔日的纸币，不过如今一钱不值。剩下的那几枚闪闪发光的是魔晶币。

    阿努比斯面无表情地看着。

    秃头胖子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搜刮干净后，才小心翼翼地离手，轻轻后退：“这，这是我所有的财物，我最宝贵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天平缓缓地上下浮动，秃头胖子屏住了呼吸，仿佛只要他呼吸得粗重一些，羽毛就会沉下去似的。

    当那白色的轻羽在晃动了片刻后，终于开始下沉时，阿努比斯露出了愤怒的神情：“这就是你所能提供的最宝贵的东西？”

    阿努比斯愤怒的神情无比可怕，那代表了一个死灵的掌管者发出的，对生人的愤怒。秃头胖子浑身颤抖地跪伏在了地上：“伟大的胡狼之神啊爱尚，这真的是我所能提供的所有的供养了，请您大发慈悲，让我见见我的姐姐吧。除了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外，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而她已经归您所有了。伟大的胡狼之神，我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与姐姐的亲情，而您早就将之得去了啊。”

    阿努比斯挥了下手，秃头胖子像是被一拳击中，向后翻倒，滚了两下，才稳住了身子。阿努比斯怒吼道：“这是对我的侮辱！难道你不明白吗？伟大的胡狼之神，不要这些虚伪的供养！我要的是你最纯真的信仰！信仰你懂吗？你最宝贵的东西！它不必多么贵重，它不一定是珠宝，但是它是承载了你信念的东西，难道你就吝啬至此吗？”

    秃头胖子惶恐地摇头：“我发誓，这些真的是我所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了，而我真心看重的，就在您的死灵乐园里。”

    “撒谎！”阿努比斯愤怒地嘶吼。

    秃头胖子颤抖着拼命摇头。

    这时小个子在一旁哀求道：“阿努比斯大人，不知道我贡献的供养，够不够我和舅舅两个人用？求您让我的舅舅和我一起去看望我的母亲吧。”

    “不行！你的供养只够承载你一个人。如果他不能提供足够的供养，芦苇船就载不起他。即便我强行让他上船，他也会淹死在湖心！”

    高潜微微皱了皱眉。他看了眼那堆满了钱币的天平，忽然将暮光之刃掏了出来。

    阿努比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主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是我不肯通融，实在是因为这个凡人不能提供足够的供养，那艘渡魂船，就不能载他。这是规则，就算是我也不能循私。”

    高潜没有理睬惊慌失措的阿努比斯，他捣鼓了一下，从暮光之刃的刀鞘中倒出了一枚亮晶晶的钻戒。他捧着那个钻戒，凝视了一会儿，看向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抽了一口冷气，幽蓝的眼里，冰焰暴涨，像是要放出光来。

    高潜沉吟了几秒，缓缓地将之放到了天平上。

    随着高潜的离手，右侧的托盘像是被一股大力砸中，猛地向下一沉，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大块的水泥面板出现了裂缝。

    阿努比斯大惊失色，伸出双手：“不要！”

    然而太晚了，天平细细的黑金色秤杆，发出一声不祥的咔嚓声，接着就像是受了重击的瓷器一样，碎了一地。

    那根可以衡量人心的神奇白羽，飘飘荡荡地飞落湖面，在水面上荡漾了几下后，彻底沉入了水底。

    阿努比斯的公正之秤，垮了。

    几千年来，它衡量了数以亿记的埃及人的心脏，用公正和冷酷无情判决了无数埃及人的往生之路。如今，就这么，毁了？

    阿努比斯抬起的手，像倒塌的神殿石柱，颓然跌落。他像是木乃伊一样慢慢地转着脑袋，看向地上那堆钱币。最上方的罪魁祸首，那枚一克拉的钻石戒指，正发出无辜的闪光。

    高潜俯身，从摔了一地的财宝中捡起了自己的戒指，在衣襟上擦了擦，仔细检查。

    还好，没什么损坏。

    他抬眼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阿努比斯：“我不是故意的。”

    阿努比斯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当然，主人您从来都不是故意打破规则的。”阿努比斯的声音带着奇异的腔调，说不出是伤心，亦或是惊喜。

    “那么现在他可以上芦苇船了吗？”

    阿努比斯沉重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一条芦苇制成的小船出现在岸边，那船造型两头高高翘起宛如月牙，中间的部分与独木舟大小相仿，看上去像是埃及人草鞋的放大版。让人吃惊的是，整个小船竟然完全是用芦苇扎成，看上去脆弱万分，却又无比轻盈地浮在水面上。

    小个子当先跳上了小船，接着是战战兢兢的秃头胖子。芦苇船在胖子爬上后，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但仍然承受住了胖子的重量。秃头胖子兴奋地回头对高潜喊道：“谢谢您，亚拉先生，谢谢您的戒指！”

    湖岸边，高潜慢条斯理地将林茜的戒指放回了自己的刀鞘中，看到阿努比斯在盯着自己看，他冷冷地翘了翘嘴角：“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将这个戒指送给你吧？”

    “并未这么指望过，”阿努比斯充满悔恨地回答，“您会将这枚戒指拿出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本该阻止您的。”

    “有的东西，你要不起。”高潜冷淡地道，“这杆秤坏了也好，这种强迫别人献上最宝贵的东西的做法，还是废弃了吧。”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阿努比斯深深地弯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