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钺一走,众人开始交流今日所得,相互映证修行。
李不琢入县学虽只有两月,但梦中已读小道藏无数遍,对杂学也开始有所涉猎。
杂学艰涩幽微,向来只有世家高门的后辈才有精力学习,寒门子弟除非有机缘拜得名师,否则能吃透小道藏的都凤毛麟角。
李不琢与众人探讨经文,映证修行,时不时语出惊人,却又阐明幽微,刚好说到点子上,让高盘、师温瑜等人大呼醍醐灌顶。
本就将李不琢引为知己的韦心水更对李不琢敬佩有加,问道“李兄可有婚配?舍妹如今正至及笄,素通诗书,容貌也是上等,缺一良偶,李兄意下如何?”
能挤入永安县学的寒门子弟,自然有真才实学,韦心水见识了李不琢的学问,自愧不如,便想将关系再加深一步。
韦心水长相俊朗,姊妹容貌自然也差不了,韦家经商有度,家境颇为殷实,只是没出过炼气士,才算作寒门,韦心水以为李不琢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有人冷冰冰道“他还不一定能中第,韦心水你何必如此。”
这话实在有些难听,虽然李不琢从未想过成家之事,本来就想推脱,也忍不住眉毛一扬。
说话的韩炼抱胸倚在亭柱边,皮肤略黑,棱角分明的五官总透着股冷意。
韦心水面色一落“韩黑脸你抽什么风?”
韩炼耷拉着眼皮,懒得回答。
这位黑脸少年当属几人中最特立独行者,喜怒都摆在脸上。
韩炼看不惯白游,在县学里曾当众说众纨绔不思进取。
李不琢知道自己和白游走得近,被韩炼视为一丘之貉,也懒得跟他计较。
“韩兄这话有失偏颇,以李兄的才识,前三甲虽不作考虑,上榜却是不难的。”余千德不动声色找话题移开众人注意。
韩炼侧开脸,没再说话,韦心水面色终于缓和。
众人又交流心得,韦心水这时转念一想,县试未过,结果还说不准,也没再提起结亲的事。
说话间众人谈及历年魁首说到了李琨霜,李不琢与李府有旧怨之事,这几人并不知晓,李不琢也不动声色。
这时候有人过来,提起桌上锡壶斟了一杯清酒,举杯作敬道“刚才我们远远听到诸位交谈,也想与诸位映证修行,不知可否赏脸?”
李不琢顺着这人来的方向看去,那边的水榭里坐着何文运等人。
何文运要考的是道家童子,却与李不琢不同,学的是谶纬学说,李不琢正好与其中一个华服锦袍的文雅少年对视,那少年对李不琢笑了笑,眼神有些不善。
李不琢心中一动,依稀认得这是方兴,上回月考第七,与何文运交好,也是谶纬派的学生。
李不琢思忖的时候,诸寒门子弟受邀纷纷大喜起身。
“还望不吝赐教!”
“正有此意!”
李不琢紧接着就被韦心水热情搡了一把,在耳边低声说“今天的来意别忘了,正是要多结交人脉,县试过后,同年之情不下于袍泽之谊。”
说着众人已走向那片水榭。
…………
水榭中多是谶纬派的道家学生,如今谶纬派纯正玄门世家出身者极少,李不琢眼前的几人大多是儒家化道而来。
坐下没多久,有人呈上菜肴。
席间交谈倒是和谐,却有人针对李不琢,探讨经文时和李不琢暗打机锋。
李不琢应对自如,略微一想就知道了李琨霜是谶纬第一大宗古微观弟子,他们因为多半是因为这层关系来寻衅。
就算没这层关系,谶纬派与归真派相互排挤也是常见,方兴等人知道找白游占不到便宜,便来打压李不琢。
那梁家梁丘宝故意先用一段经文假意跟李不琢讨论,讨论到一半,雍家雍安突然插足,否定李不琢的言论。
这二人配合默契,李不琢笑了笑,也不揭穿,对答如流。
诸寒门子弟也看出了不对,韦心水余千德等人面面相觑,却没人出声。
过了一阵,水榭里其他人安静下来,只有李不琢与雍安、梁丘宝辩论经文。
以一对二,李不琢不显慌乱,从容应对,倒是对方两人渐渐额头冒汗。
到后来二人已经不再掩饰刁难,开始问些晦涩琐碎的风物见闻。
李不琢冷笑一声“说是谈玄论道,探讨经文,你们却有意刁难。我始终让步,你们二人还不知收敛吗?”
雍安以为终于难住李不琢,松了口气“你可是答不上了?”
梁丘宝面露喜色,正要借机打压李不琢,李不琢起身拂袖而去,冷冷道“蝇营狗苟之徒!”
方兴等人面色一沉。
韦心水、余千德等人闻言面露愧色,方才李不琢被人刁难,他们顾忌对方家世,没有出言相帮,听李不琢这句话,仿佛也是对他们说的。
“我羞与尔等同处一檐之下!”倒是韩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梁丘宝、雍安脸色发红,喊道“慢着,答不上了就想一走了之?”
李不琢顿足回头“我答上了又如何?”
梁丘宝略一沉吟,还没说话,李不琢就大步走回桌边坐下“二十息时间,问什么都可以,我尽数答上的话,这次县试你们就别考了。”
雍安一怔,没等他犹豫,李不琢一拍桌子“问!”
雍安一咬牙,问道“卷二十一天地部三界宝箓第三句是什么?”
李不琢张口就来“帝主下降无象通生天,人各为一天,璇玑玉衡、三十六帝,五斗魁主……”
李不琢刚说完,梁丘宝又迅速发问。
……
……
十八息过去,二人连问九问,李不琢对答如流。
梁丘宝脸色发白道“二十四岩有何名字”
李不琢淡淡道:“三山观水、仙仓仙室、药筐丹灶、机杼染具、马厩莺架、辘轳杵臼、酒瓮棋枰、仙船仙兽、茶炉泥料诸岩都是。”
真要输了?雍安双脚一晃,干着嗓子刚要发问。
“咄!”
眼见二人就要落败,方兴终于按捺不住,运内炁断喝一声,打断三人的问答。
“你舌灿莲花又有何用,可敢跟我比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