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袁崇焕的死,历史上向来是众说纷纭,可按照姬庆文穿越过来之后同袁崇焕的接触来看,这位蓟辽督师袁大人确实不是什么完人,也未必真的有可以凭一己之力挽回辽东败局的能力,可他是当今朝廷里能力数一数二的将帅,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就这么杀了也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更何况袁崇焕在明军之中极有威望,不但辽东诸将对他俯首帖耳,就连京师营不少将领也将他视作偶像。要是轻易杀了袁崇焕,对军心士气的影响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姬庆文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到崇祯皇帝面前去争取一下,试试看能不能让这位急性子的年轻皇帝手下留情,留下袁崇焕的这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姬庆文已然拿定了主意——不管有罪没罪、罪大罪小,一定要保全住袁崇焕这条性命。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尽快拿下眼前这座摇摇欲坠的温州城,这才能腾出手去,想办法将袁崇焕从鬼门关前接回来。
于是姬庆文用异常肯定的口气对身旁的李岩说道“李兄,我想好了,刘孔昭这个忙,可以帮上一帮。帮他将温州城给拿下来。”
温州城是迟早要拿下来的,除此之外,尽是些无可无不可的小事。
李岩十分清楚这一点,便说道“这样也好,白莲教闹得也够了,再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姬兄既然有意卖刘孔昭一个面子,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关键是在于怎么个卖法,怎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受益。”
姬庆文闻言笑道“都说是‘君子远庖厨’,李兄向来对钱来货往这些俗物颇为不屑,怎么现在竟也学会做生意了?”
李岩却道“什么叫‘俗’?一‘人’一‘谷’为俗,活在世上,弄来粮食,养活全家,这才是最重要的。像这样的‘俗物’,谈一谈也没有什么不好。反倒是那些成天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却不懂这种经世济民之道,自然也就是言之无物的蠢货了。”
“好了,好了!”姬庆文道,“我才说了一句,李兄便有一大套话等着我。我们还是说说怎样打下温州城好了。”
几人商量了几句,又派人传来杨展、黄得功、秦祥珍、沈良佐、成义等人,就站在空地上,好好布置了一番,这才返回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之内,诚意伯刘孔昭爵爷已枯坐了许久,见姬庆文带着李岩、李元胤一共三个人出去,可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五个人,便吃不准他们的路数,忙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道“不知诸位……”
姬庆文笑道“刘爵爷,我们全军出动,要替刘爵爷你助战,难道不该事先商议一下吗?”
刘孔昭听了这话,立即喜上眉梢“原来姬大人主意已定,这下我可就放心了……放心了……既然如此,却不知姬大人准备怎么助战呢?”
姬庆文道“首先么……这破城擒贼的首功,是要让给刘爵爷您的……”
刘孔昭闻言更加高兴,赶忙感谢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不过姬大人有这份仁德,那我便也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这兵荒马乱的,姬大人打算怎么将功劳让给我呢?”
姬庆文道“简单得很。刘爵爷听说过我随军带来的那几门火炮么?我先不停地轰上他几轮,将温州城门轰开或者将城墙轰塌。然后刘爵爷亲领大军从城墙、城门的缺口处一举杀入城中。这破城的首功,不就是刘爵爷的囊中之物了吗?”
刘孔昭心中一个激灵,随即想起姬庆文这厮几次同自己作对,又何曾这么好心过,便多嘴问了一句“姬大人,这功劳要是都让给了我,不是太亏待你了吗?”
姬庆文又复笑道“不亏待,不亏待。爵爷,现在白莲教虽已成了落水的狗,可狗急了也要跳墙,兔子急了也得咬人。城里的白莲教可并不是不战而降的惊弓之鸟,朝廷强攻城池,必然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刘爵爷,之前为了堵住白莲教匪的退路,我手下明武军兄弟损失已然不小了,只求此战之中,刘爵爷能够安排我军还有秦祥珍将军的白杆兵、沈良佐公公的京师营在大军身后捡捡便宜也就是了。不知爵爷意下如何?”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刘孔昭是当面就能答应下来的,可他却多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此次全军攻城,姬大人还有其他几位大人的人马,都是我军的主力,要是这些人马不参与行动,恐怕难以服众吧……”
姬庆文道“刘爵爷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怎么没有参与行动?要是没有我手里这几门火炮将城门打破,官军又何以能够杀进城去?刘爵爷可别小看了我这几门炮,这每一炮打下去,便是几十两银子打没了,要能打塌温州城墙,还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呢!”
火炮的威力,刘孔昭是听说过的,可为了实现这样的威力,居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却是头回听说。
这让这位刘伯温的传人在心中打起小算盘来——一发火炮就按姬庆文所说的值五十两银子,四发便是二百两,轰击十次便是两千两银子没了。这打的哪里是仗啊,打的分明是银子嘛!
不过既然有这样一套说辞,姬庆文不率先出兵攻打温州城,便也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攻势便毫无耽搁地在第二天打响了。
第二天晌午刚过,便只听温州城南、城北接连不断的几阵火炮打完,终于在硝烟散尽之后,两段城墙之上出现了被轰塌的两处长达五六丈的缺口,足以让大军从缺口处杀入城中。
这其实是姬庆文的一个测试,在平地之上,对付毫无防备的步兵,火炮自然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可到底能不能负担起攻破坚固城池的重任,姬庆文原本却并没有底。可现在看来,对付北京、南京、西安这样的坚固城墙或许火炮的威力还不够,可要对付温州这种年久失修的薄弱城池,战车上这几门火炮还是绰绰有余的。
姬庆文不相信,刘孔昭就更没有信心了。
直到他确定无疑地看到温州城墙被攻破了,这才挥动大军,分别命令浙江巡抚张延登、福建巡抚邹维琏两人,领浙闽两地兵马进攻城南;而他则亲自率领南京守军大举进攻城北。
城内的白莲教被城外猛烈的火炮从午后的昏昏欲睡之中惊醒,还当是天上响起了惊雷,可抬头一看,却是朗朗乾坤、灼灼烈日,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又何来的惊雷可响?
只有亲身体验过火炮威力的“大师兄”许道清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派人去将情况通知教主徐鸿儒、圣女周秀英,自己则点起身边所有的白莲教弟子,立即就往爆炸发生的地方快速奔跑而去。
穿过呛人的硝烟,许道清果然见无数朝廷官兵喊杀着正向城内冲杀过来,而他们冲杀的方向便是刚被火炮轰出的那处城墙缺口。
可定睛一看,许道清竟又放松下来。
原来冲杀过来的官军,并不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明武军,也不是四川来的白杆兵,而是寻常地方守军。
虽然许道清并不知道为什么姬庆文既然肯出动火炮助战,却没有派出手下的明武军参战。然而许道清却知道,光凭对面那些官军的杂牌军,自己手下的白莲教弟子,还是可以抵挡得住的——虽然从大局上看,白莲教就算能够守住这座孤城,那也不过是一时苟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