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小小一包行李,骁潇缓缓走出小区打车。坐上车,出租车司机等了许久不见动静,终于不耐的说道“姑娘,你去哪里?”
对啊,她能去哪里呢?整个帝都,她能住的都是他给她的,愣了半天,她终于挤出两个字“机场。”
幸亏傍晚还有一趟飞成都的飞机,她呆呆坐在候机厅给妈妈拨了一个电话,妈妈那边很吵,听得见麻将的声音“哪个?”妈妈不耐烦的大声问道,可是这声音此刻听来是那么的慈厚。
“妈,是我。”三个字出口,忽然眼泪就决了堤。她使劲忍住,不想让母亲担心。
“潇吗?啥子事,是不是钱不够花?”妈妈眼里总觉得女儿还是那个依赖着父母,有事就找家里要钱的孩子。现在看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爱,只是之前看不懂。
“不是,妈,我想回家。”她忍住哽咽说道。
“哦哦,要得,回来嘛。是不是遇上啥子事情了?”妈妈疑惑道。
“不是,我累了,想回来休息几天,今晚就到。行吗?”
“说啥子话嘛,这儿是你家,任何时候想回来都可以回来!”妈妈责怪的语气听来都如此充满爱意,令她寒冷的心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哎哎,不打了不打了,我女儿要回来了!”那边妈妈对着一众老朋友吆喝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满满都是喜悦。
挂了电话,她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在外孤独受伤的时候,每一个游子心心念念想要去到的永远还是故乡啊。
仔细一想,什么是故乡呢?也许就是你孤单时会想到它,挫败时会想到它,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常常忘记的那个地方吧。
回到家里,进门前深呼吸了几次,她决定不能让妈妈爸爸担心。上次年假为了那个人抛下父母就走了,都没有好好陪他们过年。相隔短短两个月,现在回来却已经孑然一身。推开门,父母仍然用满心的疼爱来迎接她,替她提包,铺床,倒水,没有一句怨怪,让她寒凉的心温暖得一塌糊涂。
满桌都是她爱吃的菜,骁潇胃口大开,吃得妈妈成就感爆棚。她吃完饭就回房睡了,睡起来又接着吃,猪一样的生活足足过了三天。她实在没有勇气和父母聊天,怕他们问到自己的感情状况时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只好用睡觉和吃饭来打发时间。妈妈却没有一句抱怨,越发心疼的说“你看你都累成啥子样子了,这次回来多休息几天,不急着走。”
第四天上午她还在睡懒觉,电话响起,她眯着眼睛抓过来看了一眼,很长的号码,按了接听,薛怀瑜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潇,这几天还好吧?我发的信息你都没有回,是不是因为太忙了?记得一定要少熬夜啊。”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每次发生什么事责怪你之前都会替你想好了理由,让你错都错得理直气壮。可是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不属于她了,想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才低声说道“对,太忙了。”
“你感冒了吗?”他还是听出来一点不对劲。
“有一点。”她遮掩的说,“越洋电话很贵,先这样吧。”
“怎么会,这点电话费能和你相提并论吗?”他低声说道,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酸“我想你,很想。所以必须听一听你的声音才能睡着。”
不见她的回答,他继续体贴的说“嗓子痛吗?那我说你听就好。”
“现在是伦敦的深夜时间,窗外远远看得到碎片大厦,这是座蓝色的观景大厦,在夜晚很美,发着光。我常常想,如果你也在那将是多完美的一件事,我们去大厦的餐厅俯瞰整个伦敦,然后去泰晤士河畔散步……”
他一边说,她一边默默的,静静流着泪,眼泪像关不掉的闸,浸湿了整个枕头。原来我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啊,她悲哀的想。
终于那边的叙述结束了,她不等他询问,抢先说道“我的感冒很严重,不能再说了。”
“你吃药没有?需要打针吗?”他不放心,“怎么办,这个时候我却不在。这里的事就快结束了,我争取两天后回来,你一定要去医院看一看,晚上我再打电话来检查。”
“我会去的。”她说。
够了,这样的温柔只会让我更加舍不得,宁愿你对我再坏一点,敷衍一点,冷淡一点……
“怀瑜,再见!”她郑重的说出这句话,不待他回答,然后挂断、关机。
隔天上午,骁潇继续躺在床上发呆,隐约听到楼下的门铃响了起来。反正不关我事,她想,继续呆呆看着天花板。
可是门铃不断在响,催命似的,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喊“老妈!开门!”
喊出口,才想起来老妈一早上班去了,只好自己挣扎着披上外套爬起来。拉开门,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薛怀瑜,米色的薄风衣皱巴巴的挂在身上,一双眼通红着,狼狈得无以复加。
她呆愣愣的看着他,全然有种不真实感,似乎已经分开太久,久到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一笑。
“潇!”他哑着嗓子开了口,眼圈居然微微红了。“我找了你一夜……你在就好,就好……”说完轻轻探出手,试图拥抱她。
她轻轻退了一步,避开了那双手,那双她曾经如此眷恋的手。她看见那一刹他眼里有破碎的光。
“对不起……”他说。
“你都知道了?”她问。
“嗯,昨晚下了飞机,余若曼难得来接我……”他语调悲伤的说“你还能听我解释一次吗?就这一次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同意了。
他面若寒霜,目光沉沉看着她“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孩子是试管婴儿,你能理解吗?胚胎是一年前冷冻好的,那时候,我和你还不认识。”
她悲戚的看向他“可是有区别吗?”她摇摇头“唯一能证明的是你不曾辜负我。可是,我们都明白那个孩子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而且你应该知道,法律规定了怀孕和哺乳期你都不可能提出离婚。”
她握住门把,柔声说道“怀瑜,做个好父亲吧,你已经辜负了一个,请你,对那个它好一点……”
“潇……我爱你!”这句话,他终于第一次从口中说出,没想到竟是用这样悲伤无望的语调……
门缓缓合上,在他那双透明的琥珀色眼睛里,她看到了破碎以及空洞,绝望以及死寂,她想,这将是她记忆里定格一生的画面……
背靠着门,她听见自己缓缓说道——“怀瑜,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