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的声音中,依稀可以听到“饶…不了你”这四个字。
曲达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侧耳向前,做出聆听的模样,想要再听这发怒发狂发惧的长尾猿说一遍,哪怕依旧含糊不清,但有心理准备,他想会听的更清楚。
文起翘首而立,脸上似笑非笑,直盯着长尾猿,眼中流露出惊喜与期待的神色,却让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状似疯癫又像发癫的长尾猿胆怯起来,对他没来由,心底产生惧怕之意,随即说话声越来越小,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口吐“通用语”,这个秘密被戳穿,而显得羞惭,不敢再说下去。
黑毛长尾猿不说话,做出侧耳倾听状的曲达施可恼了,咬了咬牙,皱眉道“说呀,你怎么不说了,刚才那四个字,我可是听的清楚,就是不敢相信。说吧,是谁教会你说话的?”
曲达施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恶狠狠的模样来,只是眼前长尾猿根本不买他的账,冷哼一声,口中恢复叽里咕噜的话语声,头也不抬地向下看。
他这副神情可真触怒了曲达施,大敌当前,又遇见如此离奇的事情,这让曲达施能不着急,想要探听出更准确的消息。
偏偏这个时候,眼前能说“人话”的长尾猿,又是这么个样子,他气的挥拳跺脚,直想往长尾猿身上砸落,好痛快地发泄一番,也说不定打疼了长尾猿,他一害怕就说了出来。
但正对面站立的文起,抬手阻止了曲达施的气急败坏,欲要上前敲打长尾猿的举动。
这一突然举动,弄得曲达施摸不着头脑,狐疑地偏过头,凝视着胸有成竹,和煦笑容的文起,不禁眉头皱的更深了,想不通他这是要干什么,好端端的机会,为什么阻止他进一步的威吓与恐吓。
文起依旧笑的平静,摇头间,眼神示意,并没有发声。
曲达施却看得清晰,顺着目光,瞧到长尾猿身下那个已经冰凉的尸体上,那只白色长尾猿,冰凉的身体,已经像块易碎的石头,一动不动,却又死沉沉,侧着头,双眼凸出如炮弹,就这么没有感情,却带着不甘地与恐惧地盯着低头向它看来的黑色长尾猿。
黑色长尾猿是被清水激醒的,乍然惊醒,只觉身体被束,脑中回想被石斑雀抓在手心,罗兰峡谷正上方一游,这等场景能不让他又怒又惧又惊又怕,各种情感交织在心,一股脑发泄而出。
况且,多面站着的,正是擒获并囚困他的文起,不是朋友,从没见过,那非敌人不可,原始兽性被激发,疯狂宣泄,就像拼死挣扎寻求一线生机的困兽,疯狂且暴虐。
但当胡乱咒骂,说出那四个字时,不禁有了一丝理智,疯狂的情绪也渐渐冷静。
微不可查地抬眼瞧向对面两人,心中更是骇然,深知自己说漏了嘴,所以才选择成哑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来,不再发声,闭口不言。
若说长尾猿聪明机敏,山石族与达达鲁族也不会否认,不然达达鲁族是不会与这一族群结盟,共同对抗山石族。
长尾猿本来聪明,又有那神秘人调教,甚至可以深入猜想,神秘人背后必有神秘组织,或族群。
这次行动,那个下入峡谷的神秘人最多只是个小头目,不然不只是带八个长尾猿,哪有这么简单,那么他的背后到底是个什么族群,迷雾星球资料并未有,需要文起通过眼前这只长尾猿了解。
那么有了神秘人的帮助,长尾猿就更加聪明了,文起是在罗兰峡谷正上空,听到惊呼哀嚎的长尾猿口吐“人语”,才大胆猜测,算是捡到了宝,不然他怎么会拒绝多多罗安、辛巴鲁走出球形舱,充当彼此间的翻译官。
同样,在石斑雀落地,奔跑向这只长尾猿时,他在被抓的瞬间,瞧见了雀背上,驾驭石斑雀的文起,只是那一下,临危不乱的长尾猿便觉文起与命令他们的神秘人一般无二。
两者朝夕相处,只需一眼,他绝不会认错,这也是他聪明过人的地方。
再想,神秘人留他们两个看守绳索,绝不是酒囊饭袋,碌碌之辈,不是脑子好用,就是身手敏捷,体力充沛,眼前这只就是那个脑袋好用的长尾猿了。
两方都用了心,也动了脑,不过,长尾猿在聪明机警,也没有文起高深,他拦下曲达施,用眼神示意那只死去的长尾猿,随即冷笑道“你的同伴已经死了,我想你不会向他那么傻,白白送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你想活着,好好活下去,只要告诉我们想要知道,我放了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我们不急,你也不用急,考虑清楚,我们就站在这里等你。”
长尾猿的愤怒被自己说出的话语浇灭,冷静下来的情绪,却无法让心神平静,身心正翻江倒海,暴风骤雨般吹拂拍打,强作镇定,但又看到死在脚下的同伴,他那一双惊惧的眼睛,暴凸在外,半张不张的嘴,还有脖颈正中,胸口处那三个血窟窿,狰狞恐怖,硬生生印入双眼,以至心灵摇颤,不禁打了个寒颤。
内心的防线在不断崩塌,溃败的不成样子,却又咬牙坚持,是生命与忠诚的互击。
文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头长尾猿,竟然对那神秘人忠诚到了与自身生命向抗争的地步,这与多多罗安讲述的不同,更与凯特所说的长尾猿不一致,这一切都要拜那神秘人所赐。
深入心灵的恐惧是忠诚的最根源的唯一要素。
但精神意志上的松动,文起看到了他颤抖的眼角,跳动的唇角,体表覆盖的黑色长毛,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直立起来,像是触了电一般,怪模怪样坐在文起面前。
心里斗争已到了边缘点。
文起笑着看了曲达施一眼,从他偏过头的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困惑与茫然,知道文起先前话语的意思,却不明白眼下长尾猿的状态又是为什么。
说恐惧不像恐惧,说犹豫不像犹豫,倒像是个快要发疯的野猴子。
“罗兰峡谷有多凶险,你不是不知道,下去的人能有多少把握活着上来,你也不是不知道,让你们两个人守着绳索,为的不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过,你觉得他们下去的,现在还有后路吗?”
文起说着,故意侧过身自,好露出身后,看守绳索的凯特与鲁琨两人,以及盘卧在他们身旁的石斑雀。
与此同时,凯特时不时回望而来的冷冽眼神,直刺刺射入投去目光的长尾猿,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在这冰冷,又似雷电的目光中,化为齑粉,如烟般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