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楼位于皇宫东南,楼高三层,飞檐高架,朱栏彩槛,在一楼的戏台两边,更是毫不掩饰地雕刻着牛郎织女,月下老人的图样,怪不得会有个诨名叫相亲楼。
原来大梁的民风如此开放,沈依依驻足看了一会儿,随引路宫女去了顶楼。
时值傍晚,正是月上梢头之时,从楼上朝下望去,皎洁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映着楼旁影影绰绰的桂枝,别有一番韵味。
楼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彩帛高悬,烛台闪耀,自上首而下,并非寻常的案几,而是两排数张檀香木酒桌,桌面长而窄,配着矮背的玫瑰椅,看上去既俏皮,又活泼。
果然是相亲楼,为了气氛轻松融洽,连桌椅设计都跟别处不同。沈依依本着既来一趟就得赶本儿的原则,毫不拘束地四处观看,只恨没有手机,无法来几张自拍了。
真不知那些小说里的穿越女,到了陌生新奇,千百年难得穿越一回的地方,是如何能做到淡定如斯,无动于衷,比古人还古人的,反正她……做不到。
反正她今儿是主角儿,反正她如今是红人儿,爱怎么滴就怎么滴,没人敢bb。
唔,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如她所料,因为“沈依依”的名气本来就够大,前来赴宴捧场的宾,几乎全认识她,一路走来,个个自来熟地跟她打着招呼,都不需要人介绍的。
在这些大梁朝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也有好些她认识的人,比如徐晟、比如王士廉、比如蔡家的三姐妹……
沈依依一一点头致意,由宫女引领着,在主宾的位置上坐下了。
“是依依来了!”王思敏惊喜叫着,放下刚拿起的一枚果子,就欲起身。
蔡祯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来就来了,有什么好激动的。”
“要不是她做出了豆皮,我早被我爹骂死了,能这么舒坦地坐在这儿?你松手啦,我想跟她做朋友。”王思敏执意起身,去了沈依依那一桌。
蔡祯一时又气又妒:“有什么了不起,像只花蝴蝶,才刚与我哥哥和离,就跑来升平楼相亲了。”
本来沈依依跟蔡礼和离,她挺高兴,准备放过沈依依一马了,谁知她和离后,过得比以前更好了!
蔡祤闻言直皱眉:“三妹妹你小声点,今天的庆功宴,是皇上为沈依依举办的,你这是想说皇上做得不对?”
“我没这个意思,你别瞎曲解。”蔡祯狠狠地扯了扯帕子,“我就是气不过,她不过一个商户女,顶天会点厨艺罢了,凭什么人前人后都风光。”
“哪能怪谁啊。”蔡祤瞥了她一眼,“王九小姐最初请的不是你么?你要是能做出豆皮那样的东西来,还有沈依依什么事儿?”
蔡祯被自己堂姐堵得哑口无言,气得发慌,又不好发作,心口闷闷地疼,只好把一条帕子扯过来,扯过去,当成了沈依依。
忽然门口出现了胡枢的身影,她的眼神倏然一亮,赶紧挺直了背,把不堪重负的手帕子收好了。
花氏呢?她的嫡母呢?这种时候,不是该由嫡母领着,去和他打个招呼么?蔡祯左看右看,却发现花氏去了沈依依那桌,跟王思敏一左一右的坐在沈依依身旁,她这心里,就更气闷得慌了。
眼看着胡枢朝着这边来了,蔡祯只得自力更生,站起身来:“胡世子——”
她尾音未落,胡枢却已经目不斜视地去了沈依依那桌。蔡祤嫌她丢人,重重地扯了她一把,迫使她坐下了。
蔡祯不服气:“你瞧沈依依那个狐媚子,把胡世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蔡祤恨不得去捂她的嘴:“三妹妹,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沈依依天天去晋国府给胡世子做饭,是晋国府长辈首肯,过了明路的,就算她把胡世子迷住了,人家晋国府的长辈都没说什么,你操的是哪门子的心?!”
蔡祁因为蔡复勇的事,跟魏氏一样变得沉默寡言,本来一直没作声的,此时见她们越吵越凶,只得插嘴道:“三妹妹,你嫉恨人,也得找准方向,晋国府属意的世子妇又不是沈依依,你老跟她过不去,有什么好处?”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蔡祯突然一下子开了窍,朝徐旼那边看了看,不作声了。
一时庆功宴开场,皇上亲临,极力赞扬了沈依依在接待党项使臣上的功绩,并无不遗憾地表示,如果她是个男人,他一定会授予她官职,让她能够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致完辞,众人齐饮过一杯酒,皇上示意众人随意,自己却端了一杯酒,去了外面的廊上,同几位勋贵家的公子说话。
皇上居然如此给沈依依面子,没有致完辞就走,众人几乎是齐齐交换了一个眼神,争先恐后地起身,去给沈依依敬酒了。
沈依依以前的名声如何,不重要,她是不是真的立了大功,也不重要,但是,皇上的态度很重要!
既然皇上如此明显地要抬举沈依依,他们就得给面子,就得捧场!
哪怕私底下再怎么看不惯沈依依,明面儿上也得忍着!
花氏原以为,沈依依会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但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却见她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远胜过她这个只会上阵打仗,却不会交际应酬的将军夫人。
蔡礼应该需要这样的媳妇吧?怪不得蔡复广让她把沈依依看紧点,不能让那些狂蜂烂蝶叮了去。
花氏想着,振作精神,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些……狂蜂烂蝶。
“沈大小姐,上次我给你送去的蜜橘,你吃着还好?这是我家不成器的三小子,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
说话的是信国公夫人,花氏马上坐直了身子,声音不大不小地道:“她家三儿子弱不禁风,讲话娘娘腔。”
弱不禁风吗?看着不胖不瘦,挺好啊?说话的声音只是温柔而已,哪里娘娘腔了?沈依依诧异地看了花氏一眼,尴尬地冲信国公夫人和信国府三公子笑了笑。
花氏的声音那么大,信国公夫人又不是聋子,当即怨愤地拉着她家三儿子走了。
“沈大小姐,这是我家二儿子士廉,你们见过的。”
靖安伯夫人领着王士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