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们讲什么田大,什么拐骗,小胡椒全都听不懂,但等画师画完像,她探着脑袋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那不是吴德吗??
她忍着心中呯呯乱跳的疑惑,好容易等到官差离去,赶紧把沈依依拖进了房。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官差管您叫沈小姐?为什么您说有歹人拐骗?为什么他们会画吴德的画像?”
小胡椒一连串的问题,让沈依依笑出了声:“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十万个为什么?小胡椒眨了眨眼。
沈依依捏捏她的脸,把今天在驿馆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小胡椒听得一惊一乍,大呼小叫,末了幽怨地看着沈依依道:“小姐,您真够沉得住气的,到现在才讲。”
官差没来之前,她怎么知道这事儿做不做准?沈依依道:“我刚才饿了嘛,饿了哪有力气讲话。”
小胡椒细细地把她刚才讲的事琢磨了一遍,惊喜叫道:“小姐,既然我们是被人拐骗的,那盖头是不是可以摘了?”
“对,可以摘了。”沈依依说着,当先摘掉了盖头。
小胡椒用力地把盖头扯下来,扔到了地上:“我再也不要戴这东西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说完,兴奋地在房内走来走去,不住地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私奔也可以说成是被人拐骗嘛,反正当年我们是悄悄离开武昌府的,具体情形如何,哪有人知道?”
沈依依道:“我本来是想着,如果我做的灌浆馒头,得了知院大人的欢心,就倚仗着这份功劳,跟知府大人讲讲我被拐骗的遭遇,求他为我做主。没想到,今天运气好,竟在厅上碰到了胡小姐,一切繁琐的过程都省了,而且效果更好,更令人信服了。”
“胡小姐怎么这么坏?”小胡椒抱怨道,“她跟您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逼着您掀盖头?莫非她想把您抓回去给吴德做妾?”
无冤无仇?沈依依道:“她是晋国府的小姐,曾经向蔡公子提过亲,你不知道?”
“是她?胡樱?!”小胡椒瞠目结舌,“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只知道她姓胡,没朝别处想,她父亲是晋国府的三老爷,怎么跑到富阳县当知县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沈依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心也太粗了,在富阳县住了整整一年,竟不知道“沈依依”情敌的底细。不过也是,如果她心不粗,又怎会到现在都没察觉出“沈依依”换了人呢?
可见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人的性格也不例外。
小胡椒又兴奋了一阵儿,开始思考更多的问题:“小姐,吴德马上就要被通缉,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去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沈依依招手叫她过来,一起坐到了床沿上,“知府大人说过要派人送我们回去,不过我拒绝了。”
“什么?!”小胡椒刚坐下,又猛地站了起来,“小姐,为什么呀?!您不想回家么?难道您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小脚店里?”
沈依依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她道:“你觉得,沈家会相信我是被人诱拐的吗?”
小胡椒毫不犹豫地道:“肯定会相信的,就算心里不相信,嘴上也会相信的,毕竟诱拐的名声,比私奔好多了。”
“那他们会既往不咎,彻底原谅我,接纳我吗?”沈依依又问。
“这……”小胡椒不敢妄言了,“这个,这个不好说……毕竟已经一年过去了,沈家肯定有不少女孩儿受了您私奔名声的连累,可能有的被退亲,有的寻不到婆家,有的被婆家休弃……他们就算不将您沉塘,也不会让您好过的……”
“这不就结了?既然回家后的日子不好过,我们为什么要回家?”沈依依摊着手道,顺便在心里纠正了一下,是“沈依依”连累了沈家的女孩儿,不是她。
小胡椒不作声了。
沈依依见她这样子,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是不是想你爹娘了?”她真是糊涂,小胡椒虽然是个丫鬟,但多半也是有爹娘的嘛。
小胡椒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我没爹娘!”
没爹娘?捡来的?沈依依有些奇怪,不过既然她自己都这样说了,就没深问。
小胡椒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我得干活儿去了,您要在杭州府长住,那我得多赚点钱。”
“去吧。”沈依依挥了挥手。
正在这时,李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小姐,林小姐,外头又来官差了!”
怎么又来了?小胡椒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该不会是知府大人认出了吴德,想要保他吧?毕竟他是个刚中举不久的举人。
驿馆西边小院,正厅桌上,摊着一张画像,胡恒秀和胡樱分站桌子两旁,低头看着。
画得还真像!胡恒秀拍了拍画纸:“这个沈依依,真是扯得一口好谎,编得一手好故事。”
知道她在扯谎编故事,还不是配合了她!胡樱板着脸,不说话。
“你知道她是怎么跟官差说的吗?”胡恒秀道,“她一没提吴德的名字,二没提他的身份,除了这张画像,她几乎什么都是胡诌的。”
这胡樱就听不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她是被‘诱拐’的!”胡恒秀啧啧出声,“一个被诱拐,而且宁死不从的女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为了提高谎言的真实度?胡樱忍不住冷笑:“那真是恭喜她了,编造的谎言,简直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那倒也未必。”胡恒秀道,“只要有心,这件事还是能挖出不少漏洞来的。”
“真的?”胡樱眼睛一亮。
知女莫若父,胡恒秀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斥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状况?你现在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们和她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她的故事被人挑出毛病来,我们一样是骗子!”
胡樱今日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又冒上来了:“爹,听您这意思,我们还得帮她查缺补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