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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 狱中交心
    且说那个女真汉子仓皇退去,韩世忠便要追去。

    “穷寇莫追,救治兄弟要紧!”

    这时古浩天阻止了他,众人把两位伤员抬上马车,径直往东门外驰去。

    “三弟,且往那里去”

    鲁智深见马车直直的往东走,不解的问。

    “出城。”

    “却是为何”

    “大师,这城里呆不得了,那女真人必是金国的使者无疑,适才杀了他四个人,他们怎肯罢休,只需个把时辰,这城里恐怕就的到处抓人,况且韩兄弟方才还报了大名,那女真人又听的懂汉话,如今想躲着也是艰难,便是小种略相公那里,不消几日必定也会有公文过去,韩兄弟却是回不去了。”

    许贯忠与古浩天心有默契,从刚才古浩天对卞祥的吩咐,已晓得其心思,便乘机道出了韩世忠等人当下的处境。

    “难不成任那虏儿砍杀不成,小经略相公决不是那样的人。”鲁智深愤愤的说。

    “小经略相公倒是不至于,可是朝廷、高尉他们必不放过,听说高俅与经略相公并不和睦,韩兄弟若回西军,正好给了他口实,那日后经略相公怕是不好做人了。”

    韩世忠愣愣的坐着,刚才一时激愤率性施为,如今听了许贯忠分析,倒真似是绝了自己的后路了。

    “韩兄弟一时无须纠结,待到城外隐蔽数日,看看风声再讲。”

    古浩天在一边劝道,心里却暗自高兴,这女真人倒真的帮了自己的大忙。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内城东门,许贯忠等便先行回了山水客栈,古浩天与鲁智深等却一直护送他们到了东城外。

    当即古浩天便找了一家医馆,花了重金为两个伤员做了医治,待到夜深时才悄悄的回到那处据点。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便有消息传来,城里到处在搜查一个泼韩五的,各城门还张贴了揖拿的布告画相,韩世忠听了一时消沉异常。

    “韩兄弟不必担心,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待我等进城探个明白再做道理。”古浩天劝道。

    “便是,这鸟朝廷有甚好依恋的,哥哥明日带你去个好去处,包管你快活。”鲁智深满不在乎的说道。

    韩世忠一时也无甚主意只好应了下来。古浩天对李逵吩咐了几句,便与鲁智深、卞祥等驾车回城去了。

    且说昨日傍晚时分,御营街口的一场恶斗,女真人当场被杀死了四个人。金国王子完颜宗望得信后勃然大怒,他把那个叫做牙合孛堇的亲随狠狠的打骂一顿之后,立即与完颜希尹赶往皇宫,其时正值酉时初,各衙还未散衙。东西两府诸位相公听得女真使团人员被禁军当街截杀之时,震惊异常,立刻招来三衙禁军指挥使,一番彻查之后却并无泼韩五之人,也是巧合,正好甲仗库的伍主使在高球处禀报女真人兵甲事宜,听得事情之后说道,前番西军前来催讨军火,好似有一个叫泼韩五的人。

    高俅立即招来西军的领头将领,一问果然有此人,只是早间出去至今未归,立时报知两府满城搜捕。

    卯时初,古浩天等人坐着马车进了东城,只见城门口比往时查的严格不说,一路行过,还不时的看到捕快、军士在盘查行人。

    回到山水客栈之时已是辰时中,许贯忠早已守在堂中,见众人进来,便笑道:

    “小官人昨日幸亏及时出城,不然却是麻烦,便是我们这客栈衙门也过来查了两遭。如今公文怕是已经在去渭州的路上了,韩兄弟只怕有家也回不得啊!”

    许贯忠说着,眼睛隐隐的都是笑意,古浩天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但碍于鲁智深在场,不好直说,便叉开话题问道:

    “我师兄那边可有消息”

    “也是有的,昨晚张教头托人带信,说开封府上下都使了银子,里头已答应照料了。”

    “这些个污吏,只怕得了银子还不办事,须的见上一面方的安心。”

    对这些衙门里的油滑老吏,古浩天真是设什么信任度,若是高俅使了什么阴招,说不定林冲便会莫名其妙的“暴病而亡”或“畏罪自杀”,得找一个权势人物去镇一镇才好。

    古浩天想到了淮南郡王和蔡鞗,权衡之后,他觉得还是后者的威力大一点,于是便写了一封信,派人去蔡府请蔡鞗过来。

    不久之后,蔡鞗便兴冲冲的赶到。前些日因玉容公主的事情,古浩天自己担了一身的干系,却为他争了一个七品的官职,蔡鞗实实的心存感激,内心倒真的把这人当成了过命的好兄弟。

    “兄弟寻我又有啥好事?”一进门蔡鞗就叫嚷道。

    “这会却是有一件难事,想要麻烦衙内。”

    “你我兄弟,那来的麻烦一说,只管说来就是。”蔡鞗想也不想就满口应了。

    “便是前些日托过你的林教头的事情,如今他关于开封府,罪名未定,我却是担心里头的酷吏使了什么腌脏的手段,害了他的性命,想请衙内一同过去通融一下。”

    “这有何难,眼下便去就是。”

    随即古浩天让人备了几样小菜,带了两瓶好酒,随着蔡鞗一同往开封府而去。

    且说蔡相家的衙内果然是神通广大,开封府里头却是如入无人之境,各级官吏遇见的无不笑脸相迎,只一会两人便在一个佐贰官的带领下到了监狱之中,那牢头听说是蔡相的衙内过来,自然殷勤的侍候。

    “近日进来的那个林教头,却是我的好兄弟,你等且好心的看护,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时休怪俺不近人情。”蔡鞗当着众人的面,便狠狠的说道。

    在场官吏衙役自然都是唯唯诺诺的应下,其中个别有过小心思的,心里都暗暗庆幸,亏得没有下手,不然讨好了一头狼,却要得罪了一只虎,实在是划不来。

    其后蔡鞗便随着官员喝茶去了,古浩天却拎着食篮随着一个小吏进入了牢里。

    在一个阴暗恶臭的牢房里,古浩天见到了林冲,且见他仰卧在一团杂草之上,手脚戴着镣铐,眼神空洞洞的呆看着头顶几片破瓦,两天不见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教头,你家兄弟前来看你了。”

    那小吏喊了一声,林冲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师弟,你怎的来了此处?”

    “却是看望师兄来了。”

    古浩天应了一句,便给那小吏塞了一块银子,请他打开手脚镣。那人面露喜色,随即照着做了,又喊人拿来一张小几,两张凳子,这才转身出去。

    “师兄受苦了。”

    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在小几上摆了酒菜,然后两人对面坐了。

    “外头现在如何?”林冲着急的问道。

    “师兄放心,嫂嫂已经接到张世伯家里,眼下还算是安全。只是你这儿却有些麻烦,高太尉盯着此事不放,我与张教头也已托了不少人,看来死罪可免,活罪却是脱不了。”

    林冲听了,登时眼中便冒出一团火来,但慢慢的又萎靡了下去。

    “高家势大,终究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得。”良久他弱弱的吐了一句。

    “若是定了发配边远军州的罪名,师兄又如何打算?”

    “灾年月厄,恶了高家,便听天由命吧!”

    林冲叹了一口气,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好一会又说道

    “你嫂嫂尚年轻,我不想拖累于她,明日我写一封休书与她,免的误了她的前程。”

    古浩天听了心头震了一下,这师兄莫非脑子进水了,难道他不知道高衙内正对张氏虎视眈眈,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吗。随即他又想起原著中,林冲在起解服刑时,果然是做了这样一件事的。后世读者评论林冲此举时,都说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主动把老婆送给高衙内。

    这个师兄难道真的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古浩天顿觉得心里一阵不适,他便试探着问道

    “你若是休了嫂嫂,高衙内岂不正有错口,他若是再来威逼嫂嫂,那可怎办?”

    林冲的眼神挣扎了一下,却并无言语。

    古浩天见林冲神色,便知其心里确有一些阴暗的想法,心里顿时火起,便毫不留情的问道

    “师兄与嫂嫂恩爱多年,应晓得她的性子,试问,她可是水性杨花之人——如若不是,那师兄此举却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啊!多年夫妻你可狠的下心吗?”

    林冲的身子颤了一下,眼睛里露出痛楚的神色,他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双臂里。

    古浩天淡淡的看他一眼,随即又往其心里剜了一刀。

    “小弟在郓城跟师傅学艺之时,他老人家常常教导于我,习武者,侠义为先。你是师傅的得意门生,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讲过此话。市井小民尚且能为亲人豁出性命,堂堂周侗大侠的弟子,十万禁军教头,却连自家妻室都护不周全,你一身武功有何作用,侠义之风又在那里。师兄我实不知你想的是什么,难道这区区一个教头竟那么值得留恋?难道高俅那恶毒小人真有那可怕?且不说别人,便说说先前的那个徐宁,他一个金枪班的教师,权位比你低吗?家财比你少吗?但是他为了妻女,却敢立马横枪,敢于面斥高俅,他或许武艺不如你高,但胆色你不如多矣……”

    “师弟,你不要说了!”

    林冲痛苦的叫一声,却把眼前的一个酒杯捏的粉碎,只见白色的瓷粉混着鲜红的血液,点点滴滴落了腌脏的杂草里。

    随后他拿起眼前的那瓶酒,仰头就往嘴里倒下,片刻间一瓶白酒喝的干干净净,他随手把酒瓶一扔,翻身就倒在杂草上。

    “你走吧!”

    林冲含糊的吐出了三个字,便闭着眼昏昏睡去。

    古浩天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但愿今日这一通重击,能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他要的是一个英武睿智,能成为他得力臂膀的师兄,而不是空有一身武力却行尸走肉的木头人。

    然后古浩天缓缓的起身,快步走出那污秽阴暗的通道,外头一片美好的阳光,他深吸一口气,心里觉得今日之行或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也许那个麻木懦弱的灵魂能够就此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