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沙铜,此乃大郎叫沙大金,此为三郎沙三铁,里头还有一个沙二银。”沙老汉指着眼前的两个儿子说道。
可古浩天听了,却暗暗好笑,心想不愧匠人家庭,父子四人的名字,却把金属取齐了。
“我们本是河南人,数年前迁居于此,老汉年轻时的确在朝廷的作坊里呆过一些日子,故还记得一些手艺,不想这位客官眼尖竟认得出来。”
沙老汉见客人似无恶意,也就含糊的承认了一些。
“只是日子过的艰难啊。”老汉叹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又把目光看向大儿子的伤腿。
“大郎的腿是怎么伤的?”古浩天见老汉几次看儿子的伤腿,好奇的问道。
“唉!”
老汉又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沙老汉一家自五年前搬来此地后,开始时一家以打铁为生,但此地打铁铺过多,打的都是开矿的用具和普通的生活生产用品,沙家的技术优势没有太大作用,再加上是异乡人在当地受到同行的排挤,日子过得甚是艰难。为增加收入,前年大儿子和小儿子便到矿山去替人开矿,不想前些日大儿子在挖矿时被矿石压断了腿,一下子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还不是丁白眼那恶贼给害的。那处矿石不稳,本不该去采的,丁白眼那厮非要大哥去采,不然那会有恁事发生。”那个沙三铁恨恨的插了一句。
“那个丁白眼便是矿上的头目,唤做丁得贵,为人恶毒无比,大郎受伤不出半分药钱不说,还把他赶了出来。俺也是无奈才把家里的几把朴刀拿出来买,客官若是中意且给个价钱。”
那老汉对着几个陌生人说了半日,其实也就是想博得几人的同情,好把那几把刀给卖了,换些钱给儿子看病。
“沙掌柜要多少钱?”
“这五把朴刀,都是上好的铁料,老汉亲手打制的,客官就给个二十两,不然十五两也行。”沙老汉不敢把价报太高,怕黄了买卖。
“这五把刀我都要了,卞祥给沙掌柜三十两银子。”
古浩天知道沙老汉的报价并不贵,他记得《水浒传》里鲁智深打一把戒刀加一把铁禅杖是五两银子,这朴刀汤隆都看好,三两银子一把肯定不止,他多给一倍也自有目的。
“客官是十五两。”沙老汉以为古浩天讲错了。
“就三十两吧,一则大郎看病要紧,二则想请三郎带我等去铁矿看看,权作工钱。”
沙老汉捧着卞祥递过来的三个大银锭,愣愣的不知说什么,他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太真实。
“三郎可是方便?”古浩天转身问那沙三铁。
“啊——方便、方便,俺这些日没去矿上,正闲着那。”那沙三铁也给眼前的买卖给看蒙了,见古浩天问话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没口子的应下。
“既如此,我等便住在前头的悦来客栈,明早你且前来,只说找姓古的客商便是。”说罢几人拿了朴刀就往回走。
直到古浩天几人走出好些距离,那沙老汉才相信方才的事情是真实的,他拼命拉小儿子赶到门外。
“古客官请留步,且受老汉一拜。”沙老汉喊了一声,自己与小儿子便跪倒在地。
古浩天转身伸手虚扶一下,几个人便自去了。当晚时迁潜入吴家与朱贵取得联系,得知事态的进展似乎还比较顺利,也就安下心来耐心再等两日。
次日一大早沙三铁就来到了客栈,正好几人在吃早餐,古浩天一看便知其没吃早餐,就邀他过来一起用餐。沙三铁犹豫一下,终究过来坐下,白面馒头粟米粥,还有几个可口的小菜,他一张口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食物扫个精光,末了还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三郎可是尽兴,不然再来一些。”古浩天笑着问。
这时沙三铁才把头从饭桌上抬起来,却看到一桌子笑嘻嘻的脸。
“好多年不曾吃过怎么好的饭菜了,让大伙见笑了。”他有些难为情说。
“无妨,好汉子本应能吃能喝,有何可笑。”古浩天回了一句,随后几人便雇了两辆马车往矿山而去。
共用早餐之后,那沙三铁一下子和众人接近了不少,再加上本来就是个洒脱的性子,一路上便滔滔不绝的讲起矿上事情来。
原来沙家兄弟所在的便是吴家的铁矿,大约有矿工三百余人,管事叫丁得贵,因生一对斗鸡眼,大伙都叫他丁白眼。丁得贵的哥哥叫做丁得福,是吴二爷的心腹,他便仗势欺人在矿山里无恶不作。沙家兄弟为人耿直,在矿里甚有人缘,时常顶撞于他,被其视为眼中钉。故那日他逼沙大金去那危险之处采矿石至其受伤,又以此为借口把他辞了。沙三铁多次找他理论无果,对其恨极。
就在闲话之间,马车进入了矿区,却见周边的山脚下连片密密麻麻的破旧窝棚。
“这都是矿工和家人的住处,往日里俺和哥哥也是住在这里的。”沙三铁看出古浩天的疑惑解释说。
“这恐怕有好几千人吧。”
“也是有的,就俺在的吴家矿上,就有近三百人,加上家人少说有五、六百人。这周边却有五、六个矿井,大的矿做工的有六、七百呢。”
看到矿工,古浩天突然想到明朝一支有名的部队,戚继光抗倭用的便是义乌的矿工,正是矿工的能吃苦、不畏死,才有了后来戚家军的威名。梁山如今正缺少兵源,这儿可是遍地的好苗子啊。
“这矿里上工,一月工钱多少?”他要了解矿工的收入,看看护卫队的收入对他们有没有吸引力。
“没有一定的,累死累活一整月,好的有一两五,差的不足一两,还不管吃住,若是不小心受了伤,便会被赶出矿去不管死活。”
“恁低的工钱啊,俺们庄园里的平常护院也有三两月俸,还管吃住呢。”汤隆在一边听了吃惊地说。
“哥哥那里有恁好的庄园,俺可去的。”沙三铁闻听有这等好事连忙打听。
“若那庄园过来招人,这里的矿工可愿意去。”古浩天问道。
“恁好的地方便是傻子也晓得去。”
沙三铁的回话,让古浩天心里有了数,他心想金岭镇这一趟真是值了,吴二爷那处不说,这矿工却是意外之喜。此时马车进入窝棚区,众人便下车步行。
吴家的矿区在前头一座山的山腰,过去要有一段路,古浩天原本要上去看看,如今却改变主意了,一则怕与那丁得贵碰见,给朱贵的行动带来变数,二则目前有更要紧的事。
几人沿着棚户之间的脏乱小道缓缓前行,此时正是上工时间,一路并没多少男子,只一些老弱妇孺不时出现,却是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前行一段路便到了那吴家矿山的脚下,沙三铁指着山脚的一处窝棚,说自己和其余十余位单身矿工,平时便住在那里。古浩天几人进去一看,却是一长排简陋的土坑,上头堆着一些脏乱的衣被,气味十分难闻。古浩天转身便退了出去,正在此时前面过来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满口脏话不知骂的是谁。
“焦大哥,你今日为何不在矿上做工,却在此处作甚?”沙三铁认的那人,前去打了招呼。
“丁白眼这畜生这般欺人,还做甚么鸟工,如今俺也不做了,方才寻他取工钱,那恶贼却说本月未做足不肯付我,若不是那厮势众,俺必一拳把其打死。倒是三铁兄弟,你不是已经不做工了吗,咋的还过来,大金兄弟的腿可是利索一些。”
“俺哥哥的腿还未见好,今日却是给这几位哥哥带路,过来看看矿山的。”
“这鸟矿山有甚么好看,开矿的不顾死活,做工的贫贱不堪,且早些回去,免得污了眼睛。”
“这位是俺在矿上的好兄弟,唤做焦挺,一身好功夫,那相扑本领,几千矿工无人能敌。”沙三铁指看那大汉对古浩天几人说。
这时古浩天已经把这个大汉看得仔细,只见他足有一米八左右,腰圆臂粗,威武无比。但沙三铁口里吐出的“焦挺”两字却让他颇为意外,心里暗想莫非又遇到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