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滩营地再次成了临时仓库,只是这一次的规模比上两次大上太多,光是近十万石的粮食就堆满了整个训练场,小山似得好几座。全山上下数千军民目前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往山上运送物资,人力和牲口没日没夜,四天时间也仅仅运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古浩天此刻正在金沙滩的兵营里,他的面前坐着的却是赵得。
“小官人饶命啊,都是那吴县尉使的坏,俺也是无奈才去跑个腿的啊!”
赵得一看到古浩天便知道完了,他“卟通”一声跪下,痛哭着哀求。
“那你为何不告而别,你这是要投奔那儿去啊?”古浩天轻笑着问。
“俺是想去金岭……”
赵得脱口说出“金岭”二字,却发现自己失口了,立时又停了下来。
“不说是吧,也无碍,那边赵能若是说了,那到是死的就是你了。”古浩天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但赵得却是慌了,只见他把头在屋里转了一圈,方才发现赵能不在里头。便知道他必然在另一处也接受一样的盘问,若是他说出来了……赵得越想越紧张,他原本也不是有主见之人,事事都跟随赵能之后,这时心里便如一团浆糊。
赵得十分不堪,古浩天早已知晓,其实这也是选择他来审问的原因。
“赵捕快,不愿意讲是吧,来人啊,且把他押下去。”古浩天厉声喝道。
“别、别,小官人俺讲、俺讲。”赵得顿时吓得要死,随后便如竹筒倒豆子,把他两人去金岭镇投奔吴二爷之事说个干净。
“吴二爷在金岭镇做甚买卖?”
“回小官人,那吴二爷十余年前便被吴县尉派到了金岭镇,盘下了一个铁矿,做铁器买卖。”
怪不得吴家的库房里有那么多的生铁,古浩天顿时恍然大悟。
“吴二爷在金岭镇做铁矿买卖还有何人知晓?”
“大郎应是知晓的,其余俺不甚清楚。”
看看赵得已经窄不出再多的油水,古浩天便吩咐把他带下,又带上来赵能。
“如今既落入小官人的手里,便知再无生还之理,只救给俺一个痛快的,别无他话。”这赵能倒是有几分硬气。
“蝼蚁尚且贪生,赵捕快为何这般决绝,焉知山穷水尽之外没有柳暗花明之处。”古浩天对赵能的表现倒有几分欣赏,不免生起几分爱才的心思。
赵能听了古浩天的话,好像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严重,不由愣了一下。
“赵捕快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垂髻儿女,莫非真的没有一丝牵挂。”赵能与赵得不同,故古浩天采取不同的策略。
赵能沉默了,他是个聪明人,因为看清形势所以才有了开始的决绝,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他当然要重新权衡。当初傍上吴县尉说白了也就是为了上进寻求的靠山,如今吴县尉死了,他当然不愿意为他陪葬,否则他也不会抛家出走。
“你是精明之人,且好好思量。”古浩天见他陷入沉思,便带人起身出去,给他留一个独立的空间。
“小官人请留步。”
就在古浩天走出房门时,赵能开口了。
“在下有负于小官人,难得小官人大量,如今俺别无所求,但求小官人放在下家人一路生路,俺便知无不言。”
古浩天方才提到他上有老下有小,赵能便知自己已无密秘可言,若小官人狠心自己家人也未必能保,当下就作了决断。
“赵捕快可觉得我像个心狠手辣之人,之前各为其主不提也罢。”古浩天回过身来缓缓说到。
至此赵能方才放下心来,他来到古浩天面前扑身跪倒,“小的赵能蒙小官人宽宥,得存合家性命,此后终身奉小官人为主,若有异心全家不得好死。”赵能这个誓却是把自己买于古浩天为奴了,而且压上全家的性命不可谓不重。
“起来吧,我古浩天的身边都是过命的兄弟,没有上下主仆之分,你日后自知。”古浩天把他扶起来,他相信赵能这个聪明人能看得清形势。
赵能对吴二爷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也只局限于经营铁矿的范围,但他看清这个买卖给吴家带了很大财富,提议若要谋取须早作打算,不然金岭镇为繁华商埠,万一卧虎庄之事传到他耳朵里便不好动作。
古浩天思量一番也觉得在理,如今有赵能、赵得相助又添许多方便,铁矿正是山上最紧缺的物资,自己能够控制来源当然最好不过。当下他写了两封书信交于阮小七,命他即刻带人前去古家庄,一封交于闻师傅请他和马勥的亲卫营回梁山来,如今吴县尉团伙已经除去,徐知县和朱仝又是交好之人,古波等人留守庄里足矣。另一封请古桢亲自去拜会徐知县面交于他,感谢他为其报仇,又说伤势未愈,在庄园将养数日,到时亲往拜谢。
阮小七领命去了,赵能在一边看着,似想开口讲些什么,最终又没有出声。
“赵能兄弟有何话,且尽管说来。”古浩天却看的清楚。
“方才那位兄弟,去往古家庄,小的本想托他把俺家眷一并取来,如今俺在这边做事家眷留在郓城不甚方便。”
赵能见小官人对他称呼都变了,也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其实也是存了把家眷留于山上做人质,以安众人之心的心思。
“这有何难,小二兄弟,且去安排两条大船与这两位兄弟回郓城取家眷。”古浩天明白赵能的心思,也不说破。
让俺自己去取——赵能似有些不敢相信,这小官人的肚量也忒大了,便在他发怔的一会功夫,两条大船已在码头边准备停当。赵能这才相信小官人所说无假,他也不多言,只是拉着赵得在古浩天前面磕头了三个头,转身登船便去了。
“小官人,他俩……”看着远去的两人,朱贵在边上迟疑的开了口。
“无妨。”古浩天淡定的说。
且说赵能与赵得在船上也有一番对话,赵能效忠于梁山,赵得只知一个大概,至今对自己如何捡得性命,又成了那边的人还是一头雾水。
“哥哥,方才怎么回事,俺咋看不明白?”
“兄弟啊,俺们如今找到一个天大的靠山,吴县尉与他相比,只是一个三尺的坟头,日后咱们只须要忠心于他,必定能为子孙挣的一场富贵。”
“俺们不是有负于他吗?”
“这便是俺看重他之处,事关性命的恩怨也能轻轻的放下,你说他心胸该有多大。”
赵得张了张口,又讲不出什么来。
“兄弟你无须多想,且相信哥哥就是,只是有一点你必定要记住,日后无论遇到何事,绝不能做对不起小官人的事,否则便是害了俺们两家,害了两家的子子孙孙。”赵能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心性,便干脆给他划了底线。
赵得见哥哥说的严肃无比,虽然有些迷糊,但也用心记了下来,并终其一身守住这一底线。
次日中午,阮小七的船队首先返回。不但闻焕章和马勥的亲卫营回来了,李氏、卞氏和潘金莲等也回来了,李氏本要留下照顾古桢的,但其执意要她回来,特别是古浩天的遇刺事件发生后,古桢越觉得古家庄不如梁山安全,他对李氏说自己稍过几日就会回梁山,李氏只得应了。
又过不到半个时辰,赵能和赵得两家的两条大船也回来了,当他们随着带路之人上山、过前山营地又进入后山时,一路所见却把他们看的呆了。相比此处卧虎庄简直就是个漏风的茅草房,难怪难禁梁山一击。
这两家各有十余口人,古浩天早已让民政处给他们安排了个两进的院子,正好两家各住一进。赵能在安置家眷时,通过民政处的人员了解到,此处是山上要员的住处,只有营将和处长以上的人才能进住,心里又多一层感动,自己两个新降之人又寸功未立,却被小官人如此看重,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撇下家人让他们自己安置,拉起赵得就往外走,好在里头房子不多,他只打听一下便到了古府的大门口。他对那门卫讲,请禀报小官人,赵能、赵得回山求见。
大堂里坐着许多人,也正谈着吴二爷金岭镇铁矿之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古浩天看着左右笑着说。
朱贵坐在一边却暗自佩服,小官人的眼光和肚量却是越来越不一般了。
赵能和赵得进得屋子,却见里面坐满了庄园里的头面人物,一时间有些拘谨。
“且先坐下,都是山上的兄弟无须拘束,正说着金岭镇之事,你且来了,正好说说你俩的看法。”古浩天笑着对他俩说。
“金岭镇俺俩也所知不多,不过俺俩替吴县尉走过一趟,识得那吴二爷,若由俺俩领着过去,当会方便许多。”
赵能见小官人鼓励于他,众人也无刁难之意,也就大胆说了。
“甚好,方略明日再仔细议定,如今正好又是中午了,只是匆促之间你们想蹭饭也是不行了,便由我作东一齐到梁山食府一起喝两杯,也算是为两位赵家兄弟接风。”
“这岂不是又可大吃一顿不用花钱的美味,赶紧着人跑前山把李逵、竺敬他们叫过来,不然亏大了。”縻胜兴奋的大声叫道。
大伙一齐哄笑,却把赵能、赵得看得眼热不已,心想这过的才是舒心的日子,相对与此自己以前做的不过是奴才。不由暗下决心,自己须得好生做事,尽快和兄弟们溶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