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朱由检最终还是晚到了一步。
在他赶到归德的时候,高杰已经进了睢州城。
“姚海呢?一个月前我就让他到睢州来了,怎么还不过来见我?”朱由检发了脾气,虽然生气的有些莫名其妙。
朱由检知道,他如果给高杰直接下命令,不让他来睢州的话,只会引起高杰的警觉。刘良佐的事情,让同样身为军阀的高杰谨慎更佳,尤其是不会轻易的南下。
这是一个双方信任度都不够的关系,高杰虽然不会叛变,但是也不会轻易的交权。
如同男女朋友一样,信任是需要基础的,最好的改善关系的办法就是共同经历一些事情,所以,朱由检才亲自来到睢州。
“总司令,姚海带着他的人已经提前在睢州城布置好了。我们可以直接进城去,里面有一营兵在接应我们。”
听到姚海在城里已经提前布置了,朱由检的脸色才好一些。如果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进睢州城,恐怕大罗神仙也做不了什么。
“先进城,见机行事。”朱由检望着十几里路外的睢州城方向,心里七上八下的。
对于高杰,朱由检有些难以取舍。此人不好驾驭,有些反复无常,甚至影响到他的部下也是如此。
高杰做事不留后路,比起刘泽清的阴毒,他更残暴。高杰带着明显的蛮横特点,有仇不过夜,报仇灭满门的特点。
高杰进睢州城也不是毫无准备,只是他太过自大,只带了三千兵马,并且邀请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和参政睢阳道袁枢一同前往睢州。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进入睢州的,皆是军政方面许定国的顶头上司。高杰料想许定国不可能动他。
“大帅,我老许可算是把您盼来了。快些请进!”许定国站在睢州城口,装孙子似的弯着腰,低着头,一副乖宝宝样子。
巡按陈潜夫劝道“下官观许定国为人奸诈阴险,大帅勿入城,免为其所算。”
高杰朝许定国安排在城门口的迎接兵士,以及城墙上看了一眼。许定国的士兵大多是一些民壮,战列的队形都还不成样子,加上这睢州左不过两长高,而且还有些残破不堪。
高杰便心生轻视,笑道“他招我饮,本帅不去,岂不以缩头乌龟贻笑于世人?”
“大帅不能大意啊,这是他的地盘,咱们还是得留一手为好。”越其杰在旁边也劝高杰。
“没事,让我先给这老小子一个下马威。以前我打仗,从来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从来没怕过。这一个小小的睢州城,是挡不住我的三千兵马的。”
高杰驱动战马,轻轻一磕马肚子,颠颠儿的来到许定国身边,故意仰着头问:
“老家伙,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杀你了?看你还敢出来迎接我,为什么没有逃跑的?”
“大帅,我许定国也听说您要杀我,但是我就是不明白我哪做错了?想大帅也是个个做事光明磊落的人。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我听说你到处骂我是闯贼啊,还说我的兵都是贼兵,只有你的兵才是正儿八经的官兵。今儿我也把兵带来了,要不,咱们摆开阵势练练?”
“大帅冤枉我了,那些都是一些小人在背后嚼舌根的。在我的军中,但凡是说这种话的,都被我乱棍打跑了。这明显是挑拨我和大帅的关系啊!”
“既然这样,你怎么就把人轻轻松松的撵走,咋不交到我手上呢?”
“大帅您放心,要是再有人说这种话,我立刻就把人绑了给您送过去。”
许定国表现的完全是一副孙子像,让本来想找借口立威的高杰也怒火消失。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人总是顺着你的话说,你就算有再大的火,也容易被对方的行为搞熄灭。
“难道是我错怪你了?”许定国虽然心里受用,但是还没有彻底改变他对许定国的看法。
“我对大帅好不好,大帅等会进了城就知道。这睢州城我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就等着大帅带着您的手下入住了。城里最好的姑娘我都给你准备妥当了,酒宴就设在尚书府。快请大帅~”
许定国高喊一声,旁边的锣鼓齐动,一群所谓的乡绅更是不停的鼓动,让高杰非常有面子。
高杰这个时候,脑壳也在转圈。之所以赶急赶忙的来睢州,就是因为之前接连给许定国发了好几道军令,许定国都没消息。
后来,有消息说后金的先头部队一千多人已经到了曹县一带。高杰知道,后金恐怕也是奔着河南来的。更有消息说,许定国偷偷的把儿子送过了大河,准备向后金投降。
高杰心想,后金不过才一千来人的先头部队,大军离得还远,许定国就算想投降后金,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吧,怎么说,他高杰的徐州军说杀过来就杀过来了。
“不行,我得为大局着想,不能因为我要杀许定国,就真把他逼到后金那边去了。”
刚刚还满肚子怒气的高杰,转眼就改变了心思。人在特定的环境下,也是很容易发生错误判断的。
言谈间,两人过了护城河吊桥,就入了睢州东城门。刚到一街角,一个穿着甲胄的军官突然就跑了出来,一把拦在高杰的马前面。
“什么人这么大胆?”高杰的护卫立刻上前,几把长剑已经团团围住了这个军官。
“大帅,这个狗贼许定国要杀你。”
许定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状况吓坏了。高杰赶来的匆忙,许定国在睢州的布置太匆忙,当然有很多漏洞。
可是事情已经出了,许定国只能强装镇定,还一连微笑,显得很无所谓。
高杰回头看了看许定国,发现他并没有慌张的神情。
“老许,看来你这睢州城里,想挑拨咱们的不只是说我坏话的人哦。”
“肯定啊,有人说大帅的坏话,自然也就有人在大帅面前说我的不是。哈哈,反正我老许心中无愧!”
许定国虽然在笑,其实后背上的汗已经冒了出来。他的左手已经握紧了剑鞘。
“来人,将这个大胆狂妄的家伙着马前鞭笞六十。”
既然许定国之前说把讲自己坏话的人打了一顿,高杰认为他也要有样学样。
“大帅,小将所说千真万确。你不听忠言,坏了大明的前程,后悔莫及啊!”
挨打的军官拼命的挣扎,一个劲的叫喊。
“还在鬼叫。老许,这家伙就交给你了,我高杰从来明人不做暗事,只要你一心为大明,我高杰就当你是兄弟。”
许定国此时一颗心顿时落了地,感激涕零地拱手道“大帅如此信赖,教定国如何报答?”
高杰一摆手道“唉,哪里话?你我兄弟,何必客气。”
两人继续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睢州城最好的酒楼,即著名的葵丘驿。
但一行人在此并没有停留,穿过气势雄伟的镇襄楼,沿着城内东西通衢继续西行,来到过街而立的两座巍峨的袁尚书大石牌坊下,石坊的主人就是袁可立。
因睢州和许定国的老家太康县为相邻乡帮,袁可立对许定国曾有过知遇提携之恩,这在当时是尽人皆知的,许定国当着众人的面也故作虔诚地对大石坊下马拜了再拜,口里还念念有词。
众人见是天启皇帝帝为袁大司马御制器物,皆跟随下拜。
睢州城并不大,人口也不算多。睢州城里最出名的就是袁枢的祖宅袁尚书府邸。
袁枢的老爹袁可立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为“四朝元老”之臣,诰“五世恩荣”之赏。
老袁家的府邸很出名,因为这里是大明最豪华的私人书画博物馆。府中珍藏了大量董其昌等名家的书画达一万多幅。
许定国给高杰安排的住处,就是尚书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