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太后见崔浩反对这事很有些不高兴,“为何不可?”
崔浩只好跟窦氏分析:“太后,花木兰乃是朝廷大将,屡立战功,在朝野上下声名显赫,纥骨达干只是一个小小的羽林郎,一无皇帝旨意,二无太后懿旨,若能轻易就拿下花木兰,那朝廷重臣和大将未免也太没有份量了,太后若是毫无理由随便就决定一个朝廷大将的生死,日后谁还敢为太后效死?”
“还有,万度归这件事做得得太糙了,他好歹也是抚军将军、上谷公,那也是朝廷重臣、大将,拓跋寿乐一没人证、二没物证,把他骗过去空口白牙就诬陷人家谋反一刀杀了,这是要干什么呀?这种做法弄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心寒呐!知道的人以为是拓跋寿乐嚣张跋扈、胡作非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在背后指使,这是在给太后您的面子上抹黑呀!”
“太后啊,如今皇帝还年幼,您又是临朝称制,我大魏周围敌国一个个虎视眈眈,简直是内忧外患啊,当此之际首要是笼络人心,要重用忠臣良将,绝不能再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了!”
窦氏皱了皱秀眉,“那以崔公之见,现下当如何处置?”
寇谦之站出来拱手道:“太后,想要挽回人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惩治拓跋寿乐,以此向满朝文武和天下臣民表明万度归那件事并非出自您的授意!”
窦氏不悦:“拓跋寿乐是哀家的侄女婿,他那么做也是替哀家做打算,哀家岂能自断臂膀?如此做法能不能让满朝文武对哀家改变看法哀家不知道,但一定会让自己人先寒心了!”
崔浩不得已只好再对窦氏说:“太皇太后,只是做个样子给群臣看看,百官也肯定知道您不会真的杀他,若是连样子都不做,这就从态度问题上升到原则问题了!”
崔浩有些话还没说出来,这宫里可不止你一个太后,皇帝的生母虽然死了,但是能做他乳母的人多得很,若是有人控制了皇帝,你这个太后也就做到头了。
窦氏考虑了很久,认为崔浩和寇谦之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个时候的确不能把所有大臣都得罪了,这江山还需要他们来治理,她的权威也需要这些人来维护,于是派人去把拓跋寿乐叫过来狠狠训斥了一番,并下旨夺取他的官职和爵位,把他囚禁在宗人府的牢房里。
皇宫,中曹署。
中曹这个皇宫内院的官署是伺候皇帝日常起居的衙门,中曹监就是这个机构主官,中曹署的官职都是由宦官担任。
大堂上,宗爱阴沉着脸背着手面对着门外,贾周、步六孤丽等一干心腹站在左右两侧。
贾周挥了挥手,让其他太监们都下去,大堂内只剩下少数几个人,都是宗爱心腹中的心腹。
“大监,除了万度归之外,这些日子咱们的实力损失惨重啊,那拓跋寿乐仗着有太后撑腰,把投靠大监的人抓的抓、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弄得那些想要投靠大监的朝臣武将们都不敢再与大监亲近了,若是长此以往,要不了多长时间,大监身边的人就会被一一铲除,只怕连属下等都难以幸免,等到属下等一一被除掉,到那时太皇太后就要对您图穷匕见了!”
贾周的话让宗爱只感觉浑身发冷,他太清楚这皇宫大内的权利斗争的残酷性了,不胜则死,没有其他结果。
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向宗爱行礼禀报:“启禀大监,永安宫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方才崔浩和寇谦之二人去见了太皇太后,随后太皇太后就下旨革除了拓跋寿乐的所有官职和爵位,下狱问罪,拓跋寿乐已经被关进了宗人府的大牢里!”
“哦?”宗爱一愣,随后他反应过来,窦氏这是在演戏给朝廷大臣们看的,想要挽回影响,毕竟这些日子拓跋寿乐做得太出格了,简直是无法无天,朝廷大臣们一个个人心惶惶,随随便便就处死朝廷大臣,这谁还敢在这朝堂上待下去?
“哼,崔浩和寇谦之这两个老东西,想当初他们从辽东逃回来,又在幽州被抓了,若不是咱家替他们说话,他们早就被治罪处死了,如今这两个老东西不感念咱家的恩德,反倒帮着窦氏那臭老娘们跟咱家作对,咱家真是瞎了眼!”
步六孤丽冷笑:“大监,他们两个都是有奶便是娘的无耻之徒,从太武帝到先帝,这两位先一步驾崩,他们立马就该换门庭,这等人哪有忠诚可言?”
宗爱阴冷着脸,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定,他对步六孤丽招手,在其耳边低声交代:“你去宗正寺的监牢,咱家在那里有人······”
步六孤丽听完之后抱拳答应:“明白,末将这就去!拓跋寿乐既然进行了宗正寺的监牢就别想出来了!”
宗爱随后又对贾周低声吩咐:“你派人去把永安宫的宫人郭娥找来。记住,派去的人一定要偷偷的见她,绝不可被其他人看见!”
“是,大监!”
深夜,一个宫女被贾周引进了内宫之中一间毫不起眼的房间。
“奴婢拜见大监!”郭娥盈盈向宗爱下拜。
“不必多礼,起来吧!”宗爱说着对贾周摆了摆手,贾周行了一礼退了除去。
郭娥起身后,宗爱道:“闺女啊,咱家待你如何?”
郭娥道:“若不是大监,奴婢姐弟只怕不是饿死街头,就是被人欺凌致死了,大监待我姐弟如同再生父母!”
宗爱道:“咱家如今遇到了一件难事需要你去办,你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你敢吗?害怕吗?”
郭娥说:“奴婢肯定会害怕,但只要是大监的事情就是奴婢的事情,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甚好!其实你也不必害怕,只要行事时装作与平常一样,不动声色,便不会露出马脚!”宗爱说完对她招手:“你附耳过来!”
宗爱在郭娥耳边低声说了一段话,郭娥听了之后脸色无变化,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大监就静候奴婢的佳音吧!”
“好,此事事成之后,咱家会安排你出宫去,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一定要隐姓埋名,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宗爱许下了承诺。
“多谢大监!”
内宫。
太皇太后窦氏一向比较贪睡,今日也不例外,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在宫女的伺候下梳洗打扮。
熟悉打扮完毕,又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凤袍,在头上插上首饰。
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哭道:“太皇太后,大事不好了,昨夜骠骑大将军死在宗人府的监牢里了!”
“什么?”窦氏大惊,随即是勃然大怒:“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宗人府是干什么吃的?去把娥清给叫来,不,摆驾宗正寺监牢!”
左右立马相劝:“太皇太后不可,宗正寺监牢那地方太晦气,还是不去为好,太皇太后若有事就直接下旨吩咐臣下等人去办就是了!”
窦氏一想也是,侄女婿总归不是太亲,又不是亲儿子,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跑到宗正寺监牢那种不知道关死过多少人的地方去找晦气。
“也好,去把宗正娥清找来!”
“是,太皇太后!”
六年前娥清和奚斤等一干北魏大将们被赫连定俘虏了,前两年赫连定在攻打北凉的时候遭到了吐谷浑攻击被俘了,胡夏国就此灭亡,赫连定随后被吐谷浑送到了北魏平城处死,娥清和奚斤等一干北魏老将们也被解救出来返回平城,娥清失去了兵权,但却任命为宗正,奚斤却被降为小吏,之后又被任命为安东将军,降爵位为公。
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带着几个小宫女端着膳食走了进来,“太皇太后,该用早膳了!”
窦氏现在满肚子都是怒气,甚至感觉到了恐惧,拓跋寿乐刚刚被关进宗人府的监牢就丢了性命,这其中没有鬼才怪!
她此时哪里吃得下?一脸的寒霜摆手:“不吃!”
“太皇太后,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膳食还是要吃的,凤体要紧呐,这朝堂大事还得要您做主呢,您若凤体欠安,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还是吃点吧?”女侍从官劝道。
窦氏是注意保养的人,听了女侍从官的劝慰之后只好招手:“端过来吧!”
宫女们依次把膳食摆放在桌上,女侍从官拿起一壶热茶,倒了一杯温水说:“早上起来一定要先饮一杯温水暖暖身子!”
说完,她指着站在一旁的郭娥:“你来试茶水!”
“是!”郭娥答应,上前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喝完放下茶杯,拿起茶壶悄悄扭动了一下壶盖准备倒茶,却遭到女侍从官的呵斥:“谁让你擅自动茶壶的,还不快放下?”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请太皇太后恕罪!”郭娥立即放下茶壶跪倒在地上。
窦氏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见她喝了茶水之后没什么事情,于是摆手:“算了,她也是一番好意!倒茶水过来吧,哀家渴了!”
“谢太皇太后不罪之恩!”郭娥立即叩谢。没错,她就是一个给窦氏试毒的宫女,但凡窦氏喝的、吃的都需要她试过之后无毒之后才给窦氏吃。
窦氏接过女侍从官递过来的茶水,先是喝了一口漱口,这才把剩下的喝下去。
接下来,郭娥拿着筷子吃菜,每一样吃一筷子,以此查看所有食物是否有毒。
“没问题了,请太皇太后用膳!”女侍从官把象牙筷子递给窦氏,宫女们把窦氏喜欢吃的菜每一样都夹一些放在小碟内送到她面前。
突然,窦氏手上的象牙筷子掉落在地上,捂着肚腹一脸的痛苦,脸色眨眼之间就发青,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噗嗤——”
“太皇太后!”宫人们和太监们顿时失声大叫。
“大胆贱婢!”女侍从官指着郭娥大怒,“为何太皇太后吃了就出事了,你却无事?”
郭娥立即跪在地上惊惧的说:“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每一样食物都试过了······”。
“别吵了,快叫御医!”
在混乱之中,郭娥偷偷溜了出去,再也不见踪影。
等待御医赶来的时候,窦氏已经吐了许多血,气若游丝,御医也是回天乏术。
这时,宗爱带着贾周等一干心腹赶了过来,跪在窦氏尸体前猫哭耗子假慈悲:“太皇太后啊,您这是怎么啦?怎么就突然去了呢,您叫奴婢一个人怎么打理这偌大的朝堂啊?”
贾周带人把皇帝拓跋仁从窦氏的寝宫里抱了出来:“大监,陛下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