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安抚了后宫,回到弘义宫的时候,长孙王妃彻底放心了。因为,李世民已经脱离了危险。
欣喜之下的她,整理一下衣裙,面前守在殿门前的尉迟、薛万均、程知节、秦琼、张公谨、段志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低头弯腰,众人则是一阵手忙脚乱。
刚才,王妃行的是一个男人的礼仪动作。所以,在她站直了之后,用她那独特的嗓音说道:“本妃,是代秦王向诸位行礼。感谢诸位在此危机时刻,守护在秦王的身边。
现在,秦王已经苏醒,各位且先去安顿。等明日,本妃希望诸位能向秦王进谏对应的良策。”
众人纷纷应“喏”,然后散去。该值夜的值夜,该巡视的巡视,该商议的商议。
留下来的长孙无忌,等他人散开后,他对王妃说道:“三妹,张御医说,幸亏世民机警,若晚回来两刻钟,恐怕性命就不保矣。”
王妃向兄长点点头,“四兄,你去和那些学士拿出对策来。太子这一次,既然动手了,不会就这么停手的。一旦要有万全之策来应对才好。”
望着长孙无忌离去的背影,王妃有些出神。
这些年来,二郎虽然网罗了不少文武英杰,要属忠心与热忱的,以自己这胞兄为最。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初被三兄撵出家门的时候,四兄当场发下的那些毒誓。
后来,自己与二郎成亲。不久,天下动荡豪杰雄起,四兄觉得他的时机到了。
四兄不以文见长,更不以武闻名,他擅长的是纵横谋略。这些年来,四兄一直为二郎谋划时局。现在,太子发难、二郎身受巨毒,或许只有四兄才能转危为安。
王妃幽幽的叹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进宫殿。
望着血色全失的丈夫,王妃的心一阵阵的搅痛。
二郎少年丧母,自己幼年丧父。在这个世上,只有二郎才是最懂、最体贴自己的那个人。现在,这个自己心中视为巨木、高峰的男人,却孱弱的躺在床上。
王妃不由得悲上心头,多年不曾出现的眼泪,在她那精致的脸庞上肆意流淌。
或许是夫妻间多年的灵犀,李世民此时睁开了无神的双眼。在看到发妻身形的那一瞬间,光彩又回到了他的双瞳。可是,等看到爱人脸上的泪水,他心痛得几欲发狂。
婚后的十几年来,他从来没听说,更别说是当面见到爱人流泪。自己发誓要呵护一声的爱人,怎么可以伤悲!怎么可以流泪!
李世民挣扎着要去安慰自己的爱人。
“二郎~~~”,王妃一声哀啼,紧紧的抓住李世民的双手。
“莫哭!千万千万莫哭!”李世民带着哭腔安慰道。
“观音婢没哭,观音婢高兴,观音婢呜呜呜”语不成声的王妃,第一次在丈夫面前显出柔弱的那一面。
李世民尽起全力去搂着爱妻,“莫哭,真的莫哭了,二郎心痛”
王妃仰起娇颜,梨花带雨,“见到二郎平安,观音婢心中欢喜,心中欢喜。”
“好好好,欢喜欢喜,莫哭了,莫要哭了。”
从来都是爱妻抚慰自己,自己从来不曾经历过如何去安抚他人,一时间,李世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见丈夫惊慌的样子,王妃所有的担忧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展开笑颜,将脸庞在李世民的脸上蹭来蹭去。
看见爱妻又恢复顽皮的模样,李世民开心的傻笑起来。
王妃心中更是欢喜,将臻首深埋在丈夫的肩膀上。这一刻,她觉得好温馨,好安全
李世民轻轻的嗅着爱妻的体香。这个他最熟悉,最迷恋的味道,让他分外的心安。
许久,许久。王妃离开丈夫的怀抱,虽然她舍不得,“二郎,接下来”
李世民回过神来,先是轻轻的啄了王妃一口,“他们都到了?”
“嗯,四兄去安排了。”王妃像是初次被小男生轻薄的小女孩一样,红着脸娇羞的回应道。
“今日可是初六?”李世民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王妃有些奇怪,“嗯,是初六。”
李世民只沉吟了一下,“观音婢,你明日去见阿耶。将经过说给他听。”
“这”王妃有些犹豫。
李世民板住妻子的双肩,“在半清醒间,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王妃张着凤目,仔细听着李世民的每一个字。
“阿耶只有我们三人成年。若是现在只剩下太子和齐王,你说,齐王有能力对抗太子?”
早就对他那兄弟二人失望的李世民,在妻子面前从来不称呼的名字。
“对抗?为什么要对抗?”王妃有些糊涂了。
睿智的光芒闪现在李世民的脸上,“观音婢仔细想想,从我征讨王世充之后,阿耶对我是什么态度?我们又为何搬出宫城?观音婢再想想,太子有东宫属官,我有天策府属官,这预示着什么?”
王妃吃了一惊,“二郎是说”
李世民面露嘲讽的模样,“呵呵,要不是这杯毒酒,我又怎么才能明白阿耶的平衡权谋呢。”
王妃很是吃惊,“二郎是说”
“没错!”李世民点点头,“当想到平衡权谋时,我又去分析阿耶为什么这么做。呵呵,观音婢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杨坚、杨勇、杨广三父子。”
李世民这么一说,王妃就全明白了。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二郎功高震主的缘故,才让二郎受排挤,原来症结在这里。
“那明日去见圣人是打算再次平衡?”
“对!我的存在,是他安祥的归天的保证。我若不在,齐王安能对抗太子!”
在想明白,这么多年他尽心尽力的为李唐江山厮杀,换来的却是他作为李渊手里的棋子,玩弄于掌骨之中,李世民对李渊产生了深深的怨恨。
同样想清楚原委的王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去见圣人,只是将局势暂时安定。太子那边,终归要拿出对应之策才好。”
李世民轻声笑了一下,“这就是,刚才我为什么要问今日是何日的缘由了。”
不等王妃发问,李世民解释道:“因为,后日,那小子会来拜年。”
“他?”王妃不可置信的问道。
“对!是他!”李世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如果说,马蹄掌、新式农耕、一年两种能解释得过去,哪怕铜钱改制也能解释得通,那几张表格怎么说?
涵盖军事、农业、财政,这么多神奇的想法加在一起,我就不信他能想不出对策来。”
王妃被李世民说的心中有些痒痒。自从第一次听说这个人开始,她就一直好奇那个小郎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现在这个人又被提起,而且李世民还誓言旦旦的说,他能解除困局,她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李世民开着妻子纠结而又想往的表情,开心的笑了起来。
王妃白了李世民一眼,娇哼了一声,又专注的去猜想她心中的某个少年的形象。
李世民搂着娇妻,心里特别的安稳。
从在东宫时的惊恐、愤怒、急躁,到对李渊的愤恨、失望,再到对妻子的怜惜、心痛,再到对殷清风的幻想与信任,李世民再也坚持不住了,仰天倒下。
王妃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呼,等看到李世民脸上满是安祥的表情,才稍微安下心来,但她还是赶紧起身去把御医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