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俱灭是个什么感觉?
居然还挺舒服的。
忘川水很凉也很柔软,柔软出百分百的亲肤感。孟凉凉睁开眼睛,水明澈澄清,光线不知从何处来,柔和而充盈。抬头不见河面之外的景物、低头不见河底,四下茫茫仿佛唯有水的存在。
孟凉凉觉得自己意识清明,自己的身体也还好好的健在,于是她开始了求生的动作。
她双手并用一起刨着水,想要移动身体。却不知为什么,无论她怎么手脚并用也没办法移动上一寸。浮不上水面,沉不下河底。出不去,也没溺死了。不知折腾了多久,她决定暂时休息一会儿。
对于眼下的状况,她不做任何的猜想。停下动作后,也是闭上眼睛,将大脑彻底放空。
这样放松下来后,那种舒适的感觉再一次的明晰起来。或许是因为最初落水的紧张消除了,那舒适陡然被放大了无数倍,惬意的令她恍恍惚惚的感受到一种安全感,好像她就是忘川水的一部分。
河水是在流动的,水的流速与她的心跳合着拍。
她是闭着眼睛的,却看到了忘川的来处和去向。忘川自去处来,往来处去。即是终点,终点即是。天地之间万物生灵自此点勃发,往此点归返。偌大的一个圆转轮回。
万物方作,居以须复也。天道圆圆,各复其根。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受,但是有用吗?
孟凉凉想不出它的用处,当然还是从实际出发。休息的够了,她睁开眼睛再次全神贯注的试图游上去。活神总不能叫水困死。
没想到,这次她只是一动念头,身体便向上方移动起来。这种情形,往好了想是她天才,短短时间就修出了随意念移动的神力。往坏了想便是她已经成为了某种轻飘飘的存在。
跟落水时不同,她从水里冒出头来时,没有带出丁点儿的声响。孟凉凉的眼睛刚露出水面,就有三张愕然的脸撞进眼帘。
姜的嘴巴缓缓的张大着,大到孟凉凉都担心她的下巴会不会掉下来。对比起姜,另外两位的惊愕就表现的不是那么生动了。
这两位都是一身的红衣,跟三个画皮鬼的时尚装束不同,他们广袖博带,古风古韵。同是红衣,气质却是大大的不同,一位俊雅一位魁伟。难得是魁伟的那位穿起红衣来居然也不难看。
根据孟凉凉的观察,她认为这大概是因为衣裳的风格问题。
打量完毕,孟凉凉手脚并用的爬上岸去。爬到一半,她的脸上也升起一片愕然来。
从水里出来,她身上居然没有湿。这一点还没什么可大惊小怪,也许是忘川水比较神奇。但她的手臂、她的小腿,她自己能看见的所有皮肤都变白了,白的好像要发出光来。
她低下头想要从水里照一照影,却又发现水中没了她的影子。明明两岸的曼珠沙华和岸边的三位都倒映在水面。
连姜这只鬼都有影子,她居然没有。她叹了一声,想着这大概是坏的那种情况了。
额角的发丝垂下来,她又惊悚的发现那缕发丝是白的。惊悚之下,脱口而出的话都有些磕巴了,“我、我是什么鬼?”
没想到对面的三位都听到了。最先出声回应的是那位魁伟的红衣男,他带着几分尴尬笑哈哈的说道“恭喜恭喜,真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祸是显而易见的,福在哪里?
没等孟凉凉开口,姜的声音先一步的飞出来,“什么福?”
那魁伟的红衣男又道“据传初代孟婆便是这般模样。”
“崔判官没哄骗我们吧。”姜满脸的狐疑,她看了看明显有些呆滞的孟凉凉,用同样有些呆滞的一张脸向他们说道“还是烦请两位神君一同到北阴大帝处。”
“我何时诓过鬼!”崔判官的嗓门大了几分,“昔年琉璃同我说起过。”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清冷冷的声音是那位俊雅红衣男的。
崔判官登时化作一根被点了火的炮仗,向那俊雅的红衣男喝道“当年究竟是哪个的过错,你我心知肚明。且了了此事,你我再行理论。”
那俊雅的红衣男并不理会他,只向孟凉凉拱手一礼,“此番有我的过错,万幸孟婆神君无有大恙。若孟婆神君有追责之意,我愿往北阴大帝处,承担此事后果。”
说罢他双手平举递来一只锦匣,又道“此为星华丹,对修为小有进益。赠予孟婆神君,且表歉意。”
虽然不是个时候,但孟凉凉还是在两人的对话中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她看看崔判官又看看这俊雅的红衣男。直到那锦匣被递到面前,她眼底那些噼噼啪啪的小火苗才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一抹亮光。
她飞快的收下了锦匣,这才开始思考正经事。
从三只画皮鬼的言辞中可以感受到,孟婆汤断了供应不是一件小事情。她们现在还没弄出汤来,实在是不适合把事情闹大。别的先不说,就是时间她也浪费不起。
崔判官也有一桩重要的事情,亦不想把事情闹大,见孟凉凉收了那俊雅男子的东西,立刻捧出一篮雪白圆润的果子来,又连说了两句好话。
孟凉凉顺水推舟的收获了这二位的好感,并在言谈间留给对方一个心怀大度的印象。
大家都不想多生枝节,寒暄客套了几句就散了。不过这个“大家”似乎不包括姜,她那一双眉蹙的紧紧的,双唇也抿的紧紧的,一脸的有话想说。
在寒暄中孟凉凉得知,这位崔判官主阴律司,名崔珏。那俊雅的红衣男则是大名鼎鼎的月下老人。
啧,一位一点儿也不老的月下老人,跟她这个一点儿也不老的孟婆有异曲同工之处。
孟凉凉目送着这两位一路火花四溅的走远了,然后抬起胳膊肘碰了碰姜,小声的问“琉璃是谁?”
姜那紧蹙的眉头和紧紧抿的唇皆是微微一抖,半晌她才说道“真是看不出来,孟婆大人年纪不大,却已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