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在,陛下应该不会又小心眼的生事……?
终于,秦王放下案卷,这才转过头来:“严卿这边坐。”
天凉,王殿之中不但有铜炉生火,还有厚厚的布席,严江坐到他对面,静静等待。
但秦王却没有拿地图出来让他解惑,反而让侍者拿来美酒小菜,端出一副礼闲下士的模样。
严江指尖在腰上敲了敲,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秦王瞥了他手指一眼,淡然道:“卿不必担心,寡人只是近来诸事烦心,yu与卿浅谈一番,缓解心中烦闷。”
“王上志向远大,些许小事,想是不会放在心上。”严江谨慎地道。
这不是恭维,实是秦王是严江见过最能不好形容的人了,说他小气,他又能容人,只要有用便能不在意脸面,说他大方,其实最是小心眼,多久的仇最后都能报了,属于那种任你现在闹得欢,用完我就拉清单的王者,如今吕不韦任有大权心腹盘桓朝中,对秦王的任命各种反驳,他会生气也会在明年把他搞掉。
“卿可读过吕氏春秋?”秦王突然问。
“读过一些,”严江知道秦王是问他看法,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吕氏春秋》乃吕丞相一生心血,说有人能改一字便能得千金,我来咸阳不久,所阅不多,见其内容虽杂,但却是有自己的治国主张,以黄老无为而治为治国之道,少摇役减田赋,让百姓修养生息,衣食丰足,以此为治国强国之道。”
此话一出,严江便明白秦王为什么容不下吕不韦了,两人的治国思想完全是背道而驰,秦王要是一统天下立万世不移之功业,不是当什么为后世君主做嫁衣的好人,恨不得百姓日夜不眠地为他征服诸国添砖加瓦,哪能容吕不韦这种一点点得慢慢来。
“严卿认为此举可成否?”秦王悠悠问,他眉眼深邃,在灯火之下,睫毛遮长一片浓密的yin影,让他看人时的眼光极为幽深,如临深渊。
“自然不成,”严江苦笑摇头,叹息道,“商君变法后,大秦上下便为战而存,只有战场之上方能得一切,若停止征伐,以秦法之苛,便会渐渐有刑徒无数,有才之士无处上位,必内耗剧烈,时日一久,便有倾国之危。”
秦法为何严苛?因为只有上战场才能抵消那些一不小心就犯错的法律,让秦人勇于国战,怯于私斗,如果不上战场,一不小心就变成失地农民,连活着都困难,有志之士也难以出头,将来秦国统一之后,光是骊山陵与阿房宫的刑徒就有七十多万,这是什么概念啊,全国上下才两千万人呢。
秦王政微微皱眉,这倒是他还没想过的缺点:“竟有此等后果,倒是麻烦……那吕不韦终是商人出生,所行之策皆为重商,亦可理解。”
他沉思了一会,似是在想如何解决,但随即就想到那张图,便不那么急了,天下如此之大,有生之年,无需担心。
“今日,有一舍人言:如今强秦独大,再不攻六国,等诸国恢复强盛,便是寡人有黄帝之能,也不能灭也?”秦王问。
“此言有理,王上定重用了?”严江轻笑,这不是李斯的名言么。
“还有密报郑国之事,卿也应有所耳闻。”
“知晓,然强秦疲秦,不都在大王一念之间么。”严江微笑道,九年前,韩国被秦打得受嗷嗷叫了,就派水利工程师郑国入秦,说可以修一条水渠,把关中平原的泾水和渭水连接起来,让关中变成千里沃野,这条水渠长三四百里,已经修了九年,由吕不韦主导,消耗大量国力,让秦国最近都没有怎么出去打架。
但前几日,到处有流言称郑国是jiān细,修水渠这事是韩人不怀好意的疲秦之计,秦国上当了之类的,朝堂上已经有人要求招郑国回咸阳问罪了。
不过就严江看来,秦王不可能不知道郑国渠于秦是何能大利,他放任流言横行,不过是想以此斥责吕不韦而已,这会成为他扳倒吕不韦的一张王牌。
秦王眸光一闪,畅快地饮下一杯,与聪明人jiāo流就是自在,若是朝臣个个如严卿一般懂他,也不必如此耗费心神。
“那卿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