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不论是一两两斗,还是一两五斗,寻常人家和小土匪都吃不起。蔡域勉为其难地开了恩,自然是希望底下的人听话,别再跟他对着干,可他姿态不够低,这事只会适得其反。”
“别说寻常人家,”孔岭感叹道,“就是官宦人家,按照朝廷发的月俸,也买不起。我们来的路上,看茶州外边到处都在衔草卖身,一家孩子都卖出去,就是希望能有条活路。”
“如今人不值钱,他们卖孩子都是贱卖。”罗牧对这些事情早有耳闻,“况且现如今,中博哪还有人肯花钱买人?只有樊州那边的窑子肯来收,从良籍卖到贱籍,连一斗米都换不了。”
沈泽川对樊州的情况还不了解,便问:“樊州既然吃饭困难,哪来的钱经营这些窑子?”
罗牧回答:“也是土匪,专门给洛山和灯州两地的土匪做皮肉生意,价格低得很,这点薄利也让窑子老鸨吞了。”
孔岭奇怪地问:“那他们买了这么多人回去做生意,总要养吧?也是从蔡域这头买粮吗?”
罗牧摇头,说:“人比狗贱,喂的都是泔水野草,饿死了还能再来买,反正价格便宜,左右不吃亏。”
孔岭怔怔地坐着,逐渐面露痛苦,他说:“中博落到这个境地,朝廷但凡肯搭把手,也不至于变成这样,早年我就说那花思谦……”
他喉咙里还卡着沈卫的名字。
罗牧心有灵犀,怕孔岭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在沈泽川心里留下疙瘩,赶紧岔开话题,说:“依着同知的打算,接下来是做什么?”
沈泽川却说:“若非沈卫畏缩不战,中博不会败得那样彻底。成峰先生心系苍生,我最敬佩不过,有些话不必避讳。”
沈泽川这样诚恳,罗牧反倒不好意思了。孔岭心下一沉,他近来既跟着沈泽川,又躲着沈泽川,他是聪明人,肯跟着周桂是因为熟知周桂的为人,但对沈泽川仍然有些忌惮,其中最深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跟着沈泽川很危险。摸不透的主子最难伺候,越是风平浪静,越是叫人如临深渊。
孔岭能站队,但他不情愿像扶持周桂一般地扶持沈泽川。沈泽川此行屡次暗示,孔岭都视而不见,装傻充愣。此刻见沈泽川不仅不生气,还要给自己台阶下,心里便更加惶恐。
沈泽川见孔岭神色浮动,长指轻翻回折扇,顿了片刻,才说:“把茨州前来卖粮的消息再压几日,等到土匪们各为其利,不肯再受蔡域摆布时再放出来。到时候后备的粮车不要进城,就在城外开设粥棚,告诉流民,茨州是来以正常价格卖粮食的。”
罗牧试探地问:“若是都没钱呢?”
沈泽川一笑,看向罗牧:“这不就是茶州来日的守备军和开垦户吗?平民百姓没钱,那些钱大人你跟着蔡域拿了不少,况且拿掉了蔡域,他的家底多半都要落在大人手里,把这些银子用来和茨州做生意,换取民心所向,就能解决大人以后的烦恼。时至今日,我还是要提醒大人一句,茨州是来做生意的,不是勒紧自己的裤腰带来接济别人的。”
罗牧额间浮汗,用帕稍做擦拭,点着头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 * *
沈泽川这次回院子,没有与孔岭一起。
乔天涯坐在马车前头,戴着斗笠,枕着双臂,隔着帘子说:“主子不要他了?”
沈泽川耐不住热,闷在里边闭眼假寐,听了会儿沿街的叫卖声,才说:“软硬皆施,他是铁了心不肯。”
乔天涯齿间叼着嫩草芯,说:“该的,他先后几次在你面前藏锋敛锷,就是怕被强求。当初他学成出院,没有跟着周桂、罗牧入仕,就是想做个白衣。他这种人,天生就是谋士,唯一的傲气就是能够自己选择前程。”
沈泽川半睁开眼,说:“我沈兰舟也不是非他不可。”
沈泽川并非想要强求,而是他太缺人了。原先他也认为孔岭和周桂就是最好的安排,这俩人搁在一起,就能安定一方,起码安定茨州不成问题。但是现在,沈泽川身边没有能够出谋划策的人才,他缺的不再是一双眼睛或是一双手,而是一个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