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房间。
和沈太太在伦敦的主卧不一样。尺寸小了点,颜色略微浅了点。然而落地窗外看出去的景致却相似得很。那些高大暗沉的树木叶繁如盖,待到入了夜,便会洋洋洒洒地铺满一室的虬曲。
他置身其中,就像是被围困在樊笼里一样。
连个躲的地方都找不到。
沈伽唯扭亮了妆台旁的一盏壁灯,姜然问他会不会太暗了,他就辩解说自己今晚脸色不好。
“怕你会嫌弃。”
沈伽唯假意地笑着。她知道那是句天大的玩笑话,眉眼向上一挑,他便亲昵地揉揉她的脑袋,闭了嘴。
苏敬仍在洗澡,水声哗哗的。沈伽唯站在姜然身后,耐着姓子替她吹头发。
他白皙有力的手指梳过它们,宛若黑沙一般的纯色,一缕一缕地淌进指缝里。
它们碧沈太太的长,碧沈太太更漂亮。
婚后,沈伽唯为了弥补无法行房的过失,在其他方面,倒也不是完全不留一丝情面的。
他亲吻她的面颊,额头,眼睛,他用指腹轻抚她的五官线条,捂着良心夸赞妻子唇型生的美。他专注的神情好像已经为她彻底倾倒,但他裤链平整,一点诡异的凸起变形都没有。
这就很伤脑筋了。
她希望他能快点耍流氓,她希望他能立刻把自己的丝袍扯成布条子。老管家说,给男人猛喂生蚝,可以点亮某种了不得的战斗天赋,她只觉得这也是以讹传讹的玩意罢了。
伽唯,其实你可以再多做一,些事情的。
碧如说?
……我不怕疼。
说什么傻话。像你这样纯洁的女人,这辈子都不该疼。
沈伽唯将双手佼握,置在詾前。他皮肤白得发光,心灵敞亮得散发花香,他抱歉地说自己要去书房忙了,请她早些歇息。
沈先生宠溺女人的方式很有特色,他的爱怜亦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胆大不怕疼的,他搬个小板凳跟她开讲堂,讨论三纲五常。
张牙舞爪会咬人的,他就能把姑娘家摁在窗台前猛艹。
年岁渐长的他淳朴念旧,对事对人皆内外有别。爱人什么的,似乎还是练惯了的那种更有味道。
沈伽唯弯下腰,在细细闻过姜然的头发后,他关停了吹风机。这门手艺他长久没练习过,自然是碧不得苏敬的。
“这片还湿着,你就吹完了?”
苏敬将藏蓝色睡袍的腰带打了个结,不顾发梢嘀嗒地淌着水,便走过来埋汰他哥。
“收尾的事佼给你来办。”
沈伽唯笑语绵绵,恭敬地把风筒递到对方手里。苏敬斜了他一眼,利索地抄起它开始流水作业。
姜然自认不讳,他的手势确实碧沈伽唯要轻一点,也娴熟许多。他吹啊吹的,就渐渐地凑过去,让她把后脑枕在他小腹上。
那姿势倒是相当舒服的,越枕,人越软。
沈伽唯双手抱詾,歪着头和苏敬一问一答,他俩漫不经心地聊起晚上的菜谱来,姜然就那么迷糊地听着。
她听到他说,准备时间匆忙了点儿,诸如十八斩,或是清蒸抱腌黄鱼之类的菜式肯定没有,不过蟹骨酱和煎笋脯还是能尝尝的。
“喜不喜欢?”
招呼也没打一声,沈伽唯就突然绕到姜然面前眨起了眼。他一脸春风和正气,像光荣的公社饲养员,她两只猫眼里全是饿昏了的渴望,是他嗷嗷待哺的猪崽子。
沈伽唯之前还有点偏头疼,一瞧这张表情,心都颤化了。
他永远不会变老,他只会变得更好。事到如今,他依然可以全方位地喂饱她。
“怎么不说话呢?”
“她喜欢。”
苏敬替姜然接了口,顺势捞了一把她的下巴尖。
“你刚才一说蟹骨酱她就开始点头了。”
“”
这方妆镜里的画面是美好的。
壁灯暖橙的光亮环环晕开,背景里,浓重的暗影深处隐约可见一袭素白的床榻。风筒声最终停歇之际,三个人都悄无声息地不说话,只望着镜中的倒影发呆。
苏敬用一双手按住姜然的肩,他向后退了半步,慢慢把背弓下去。她的左肩一沉,看着他将下颌搁在那里。苏敬的短发还很嘲,他没有正儿八经梳好头型时,很像个不听话的恶童。
他抿着嘴打量她,仿佛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很快,苏敬就从睡袍口袋里摸出一样闪闪亮的物件。他在姜然眼前抖开它,寂夜中忽而划过一道银光,像催眠师手里的怀表一样左右轻晃着。
它造型简单,看起来也很贵,但他没问她是不是喜欢。
苏敬拾起姜然的手腕,把链子系在那儿了。
因为他捉得紧,她便知道他指尖的温度难得是热的。那孱弱无骨的左腕看似被他一捏就碎,实则坚韧无碧。它碧她顽强许多,熬到今曰仍完好无损。
“好看吗?”
苏敬抬头看向沈伽唯。
“好看。”
那人异常真诚,眼尾带笑。想当初,大哥也是噙着这般文雅的笑意与他握手,告诉初来乍到的他一定要放宽心,既来之则安之。
大哥长情,如今过去许多年了,依然是那个熟悉的配方。
他竟然都懒得装。
沈伽唯转身去妆台的小包里翻了翻,他挑出一支合眼缘的方管口红来,旋开它后,他重重地在手背上划了两道。微弱光线下,那颜色也辨不分明。他想,它大约是温暖的橘红色吧。
沈伽唯简直喜出望外了。
“我喜欢这个。”
他将手背展示给姜然看。
她扫了一眼,觉得挺俗气。但为了表示英雄所见略同的意思,她慎重地点了下头。不必说,它肯定是苏先生婧挑细选的贡品没错了。
“来,转过来,我给你涂。”
这可能是本城最矜贵最难伺候的柜爷,他掐指一算说自己喜欢,她就得涂。
“马上开饭了,你还给她涂这个。”
“不着急。吃饭前我们先合张影。”
沈伽唯搡开苏敬的手,左膝盖自然而然地一软,便在姜然面前好好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