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上去。”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别送。”
“送一下。”
“别送——”
车子已经停在酒店门口。
男人神色平静,安全带已经解开。他的左手已经伸向了车门,女人却还并着腿坐在车上——一身白底黑边的露肩连衣裙,手里拿着小包。她侧身看着他,咬着唇,表情焦灼。
“喻阳你别送我——我不要你送。”
白色的衬衫在面前一晃而过,男人推开车门正欲下车,一阵坠力却从袖子上传来。他微微回头,看见一双动人的眼睛。
还有那微微咬着的粉唇。
“怎么了?”
袖子被抓得那么紧,心里却又是微微一荡,男人微笑,“我送你上去——”
“我真的不要你送。”女人看着他,声音里也带着难得的坚持,“我自己上去。不要你送我。”
“我待会还要开会,”
默了默,男人似乎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她微红的脸,微微笑了起来,“我送你上去,马上就要下来——”
“不是这回事。”
粉脸腾的一下子变得通红,袖子还是被拽的那么紧。女人咬着唇,还是坚持,“我就要自己上去,不要你送。你要是非要送——”
她红了红脸,“那我就不下车了。”
男人微微一愣,又一下子笑了起来。
车厢里一片寂静。她拉着他的袖口,脸色绯红,目光盈盈。
几秒。
又或许十几秒。
“那行,这次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上去——,”男人坐回了车子里,声音微微的哑,“你注意安全。还是我让小周送你?”
“也不要。”
他的人,怎么能使唤来送她?拽着袖口的小手终于松开了,女人松了一口气,缕了缕头发,伸出右手拉开了车门。
外面的微风灌了进来。
门童已经站到了台阶上问好,漂亮的高跟鞋带着一条修长的玉腿落在了地面上,女人拿着包,仪态款款,正欲下车——却又突然扭过头。
男人坐在旁边,还在微笑的看着她,眉目温和。
白衬衫整洁,扣子已经扣到了最满。
手腕上的红绳。
和某一位一模一样的眉毛——微微含笑。
后面等待着的沉默的车队。
有些熟悉,好似又有些陌生。
“拜拜。”
或许本来想说别的。可是她吸了一口气,又只是低声说。
男人含笑看着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条玉腿并着落在了地面,姿态优雅。
下车,上台阶,走进大厅——身姿婀娜。又走了很进很久。
转过了弯,进入了电梯口。
后背那如芒在刺的感觉迟迟没有消退。仿佛有人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背上流连。
犹如实质。
刷卡。
电梯。
刷卡。终于再次回到了酒店的房间——两天两夜。
那么的洁白又宁静。
女人关上了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神色恍然,又不知道想些什么。她突然又直直的走到了落地窗边——低头,俯视楼下。
发丝在耳边飘荡。阳光破开云层,照亮了下方宽阔的大马路。河水涛涛,树木吐绿,行人在人行道来来往往,车子川流不息。
人间繁华。
不见车队。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慢慢把头抵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
一片冰凉。
恍然如梦。
差(2.总经理呢)
2.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
“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酷!?哪里不无理取闹!”
热闹背后,净是冷寂。
电视屏幕很大,里面的男女主角尽责的大声吼着台词,表情狰狞。连月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屏幕,还有些魂不守舍。
手机就放在她的手边,一片漆黑。
这两天太短又太快,好像来不及思考和反应。
她是做了什么。
可不可以当作一切没发生过?
后背的如芒在刺的感觉还在。下车的时候有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气息展露。
这是龙,不是任由她玩弄尾巴的小猫咪。
抬起手,女人看着手指上的两个戒指。一个铂金,一个藏银。铂金的低调,藏银的更淡。
是她自己邀请他的——坐一坐。
这似乎是突然而起的决定,可是细细思索,却是似乎总有什么在牵引。
是贪欲。如同丝线,将人缠绕。
宁宁两个月了。
小吴带薪休假了两天,看见女主人突然回来,表情有些惊喜,又有些欲言又止。连月自然没有义务向她解释行踪——空气那么的冷,她进屋后,一个人站在窗边靠着玻璃站了很久,然后脱下高跟鞋,赤脚又去浴缸泡了个澡。
脚底冰凉。
水却很暖。
泡沫盖住了赤裸的身体,一股懒意从骨子里懒懒的散发了出来,更让人觉得疲惫。
一直泡到更软。
软到小吴来敲了门,又着急的喊太太,连月才从浴缸爬了起来。裹着睡袍,她又陷入了绵软的沙发里。沙发是那么的软,她陷坐了进去,随手摁开了电视,屏幕上女主梨花带着雨。
“看吧,你还说你不无情,不残酷——”
后排黑色的座椅上,那没有戒指的修长手指。扣得满满的衣扣。
温和的眉目。
转过了身,后背却如芒在背。
她皱眉,伸手捂住了额头。
另外一个人却又在记忆里看着她。
他半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容貌俊美,神色却憔悴。他抬头看着她,低声说,“连月,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
手机就在手边,一片黑寂。
一股勇气就那么凭空而生。粉唇微张,她吸了一口气,又拿起了手机。似乎是怕这股莫名冒出的勇气消失,透明的丹蔻微微发抖,屏幕翻动,通讯记录很快弹了出来——
可是这股莫名的勇气,到底又迅速的消失了。
无话可说。
辩无可辩。
“Kevin。”
沉默了很久,把小吴也支使了出去,女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声音微微发着抖,却又掩盖在了电视的台词声里,“总经理呢?刚刚打他电话——”
“在开会啊。”过了几秒,她低低的声音又在房间扩散。
“不用。”过了一会儿,她又说着话,“我待会再打给他。”
“好。”
电话挂断的时候,最后的一点点勇气似乎都已经消耗完毕了。女人靠在了沙发上,终于捂住了额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好的打电话,到底也还是没打。
她打过的电话,无人接听。
也无人回拨。
胖胖的一百八十斤的王理事长终于带队到达慈泽的时候已经六点,天已经快黑了。地位超然的新生半个老板娘季太终于大方了一回,想起请大家一起吃个便饭。酒店十二楼的自助餐厅灯光明亮,理事长坐在餐椅前,面前摆着两份牛扒,还拿着手里的资料递给了她。
“季太你看看,云生的这三天,我们也走访了二十来家,”理事长其貌不扬,干活却麻利,“每户都发米面粮油,再给一点钱——都是有记录的。别的都不说了,九杨镇的那个小姑娘是真的可怜——”
理事长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女人,她正靠在椅子上坐着,低着头,慢慢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那么好看的。
白衣黑边的露肩连衣裙,黑色的披肩,半截白胳膊露了出来,纤弱笔直。黑发微卷,粉嘟嘟的红唇,脸是那么的美——
气质卓越。
连自己一个女人都觉得挪不开眼。
也是。
天意季总的太太,必然会是个美人儿。虽然平时偶然也会听些八卦,可是现在接触到了真人,觉得也还好——挺好相处的。
也温柔。
就是那么的瘦弱和单薄,自己一个人的体重,估计能顶她两个——
嗯,手上还有两个戒指,看起来也不值钱。挺低调的一个阔太太。
似乎察觉了自己的目光,对面的美人儿微微抬眸——王理事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顿了一秒,又咳了咳,继续讲解,“她爸爸因病过世了,妈妈也半疯了,也就她爷爷奶奶带着她,也都七老八十了。我们去看的时候,当地政府刚给她家加固了房子——那房子本来也快垮了。我们干脆也出了钱,花了点钱给她添了点家具。小姑娘成绩很好的,很懂事,还和我们说她以后想当医生——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瞄着对面的季太又翻了一页,王理事长赶紧说,“就这里就这里,叫姚平。”⒳yūzнǎīщū.ⅭlūЪ(xyuzhaiwu.club)
这美丽的丹蔻落在了这页图文并茂的报告上。
对面的女人捏着这张纸,垂眸看着上面破落的房屋和女孩,睫毛微微的颤抖——
看起来那么柔弱,又美好。
外面星火点点,城市繁华。十二楼的自助餐厅装修时尚,格调非凡。面前的女人容颜极美,姿态优雅。她手里报告上的破旧和困顿,似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想当医生,很好啊,”
看了一会儿,她抬起眼,轻轻说话,声音温柔,“要告诉她,有梦想,就要努力去实现。我们呢,一定要确保她不要辍学——她有什么困难,就要和我们说才是,我们大家一起帮她解决。”
“是的,当地的妇联也积极的在跟进,所以去年她们才向我们特别推荐了她,”王理事长又说,“我们前几天过去,当地政府也是热情得不得了。”
对面的女人没有抬头,又往后翻了翻,轻轻嗯了一声。
“要说起来,我这回在云生还听了一个八卦,”旁边的小伙子这时也凑了过来,开始说话,“很有意思。说是年前不知道哪个大佬的儿子偷偷来云生拜烈士——”
小伙子看了一眼连月,又笑,“看见几个小毛贼偷东西,就去见义勇为。结果自己被围砍了,差点没在云生交代过去,”
对面的女人低头翻着文件,睫毛微微颤抖,似是未闻。
“说sw书记王平当时接到消息就气得七窍生烟,挂了电话就在办公室摔了一个杯子。”
“咦过年初几来着,Z省那啥厅的老大都换成了胡建国了,当年赫赫有名的打黑英雄来着,”另外一个人说,“不会就为了这事吧?”
“应该不至于吧?”又有人说,“应该就是正常的职务调动。不过这次去云生,好像治安是好了一点儿——”
“大家辛苦了。”
终于翻完了资料的季太举起了面前的高脚杯,里面透明的清水微微晃荡,她微微一笑,打断了大家都闲聊。灯光打在她脸上,容貌绝色,气质优雅,她含笑说话,“感谢王理事长,也感谢大家的付出。新生现在做的事,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我相信,每一个今天受了资助的孩子,也都不会忘记大家今天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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