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连翘认真在衣柜前挑衣服。
她来来回回搬空了半个衣柜,要么嫌这条太姓感,要么嫌那条太保守,要么嫌另一套不能衬出她十二分的美貌来,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笑了,浑身一瘫,倒在满地的衣服里,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似乎有些太沉迷了。为一个神龙见尾不见首,始终不露面的男人。
连翘有时会赌气想,死变态不会真是长得实在见不得人,才一直要捂着马甲吧?紧接着又惊悚地发现,即使是那样,她可能也还能考虑一下的……
这想法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她这从小就有的颜控的毛病,难道居然这么被死变态治愈了不成?
果然年纪大了,实干才重要,脸关上灯都一样?连翘被自己雷得外焦里嫩,使劲甩甩头,要把这想法给扔出去——死变态,你可要争气点,千万保持住小时候的美貌,别长歪了啊!
最后这句话出现的时候,连翘自己都愣住了。
她前所未有的耐心、纵容和胆大,在这么多年之后,又付诸在同一个人身上。
连翘不知道死变态是不是“他”,但是她潜意识里是把他当“他”的,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死变态真的、真的很像“他”。
——都是同样的变态!
连翘上一秒愤愤地想着,下一秒忽然眼泪决了堤。
多少年了,她还是陷在少年时一场荒诞的梦里,哪怕她从不知道“他”的脸,哪怕记忆已经逐渐模糊,哪怕她似乎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一提到“他”,连翘才发现,被“他”养刁的眼光,连手指都要完美的深度颜控,依然在悄悄告诉她,她始终走不出来。
小变态若真长成了死变态,那这从小不能见人的毛病,多少年也都没改过!连翘伤心也只有三秒钟,随即一抹眼泪,跳起来换了身搔气衣裳,她如果今天再不把他的脸瞧着,名字就倒过来写!
连翘正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地臭美,丢在一旁的电脑就进来了封邮件。
是她的私人邮箱,主题不明,发件人未知。
连翘还当是封广告垃圾邮件,随手点开,瞄一眼就想删掉,结果刚看了第一行字,她的手便停在删除键上,久久没有落下去。
【那杯酒好喝吗?】
【多送你一点大礼,别谢。】
整封邮件只有一句话,附照片三张。
第一张背景是在那天她想去寻欢的酒吧,人很多,看不出拍摄的人想拍什么。
第二张拍的是连翘那天喝得酒,此时没在她手上,有个男人的手盖在杯口上。
第三张是连翘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醉态,她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往外走,人已经昏迷了。
连翘咬住嘴唇,将第三张照片放大。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照片质量不高,很是模糊,看不出什么细节,抱着她的人并没有入镜,哪怕被拍到的上半身,也被她的身躯遮去了泰半,只看得出似乎穿了件浅灰色西装外套,还有搂着她肩膀的半只手,正处照片中心,修长有力,轮廓很漂亮,白皙的手背在昏暗的夜场散逸着幽幽的光。
连翘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将这只手和第二张照片的手重合起来。
几乎全部吻合。
是这人给她下了药吗?
她放大了第一张照片。
她一遍遍扫过背景里那些模糊的人影,最后目光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
背景里那人也穿了一套浅灰色西装外套,芝兰玉树一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正端着杯酒在啜饮,握在酒杯上的手指修长遒劲。只是夜拍太糊,看不清他的脸。
可是连翘挺熟悉。
不止衣服,连人的轮廓她都格外熟悉。
连翘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翻来覆去看着那封邮件,可惜发件人很谨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
和之前那些快递一样,她找不出发件人。
许久之后连翘才把电脑合上,闭眼深呼吸了几次,才拨出了一个电话。
“师兄,晚上有事吗?我请你喝酒。”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温雅如春风,“连翘你是不是忘了,我酒婧过敏,不能喝酒的。”
连翘脸色森如寒冰,语气却是和神情截然相反的轻松,“我都忘了这回事儿,那师兄岂不是亏了,这把年纪还没去过酒吧,我前几天发现一个私人小酒馆很不错,还想找师兄一起去喝那边的招牌酒呢。”
徐鹤行似无奈地说:“天生的过敏,也没办法,要不咱们改个地方,去喝茶?”
连翘垂下眼睛,扯出一点笑意来,“茶我就不喝了,师兄和嫂子一起去喝吧。”
“嫂子?”徐鹤行微微一愣,“什么嫂子?我怎么听不懂这话。”
“师兄就别蒙我了,前两天在温泉山庄,我还看到你和嫂子了呢。要不是我都快走了,一定要吓你一跳!”多亏了这几年职场上的历练,她扯谎都扯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能笑着调侃,“可别提多恩爱情浓了,师兄还藏着掩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徐鹤行语气碧她更平常,讨饶着道:“可真没有,要有了一定要介绍给你认识的。我也并没去什么温泉山庄,想是你行色匆匆,急着走人,认错了人。”<a href="mailto:3vv.OOLS.</a>
连翘闻言便知道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了,她攥着手机,努力维持住声音里的笑意,“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又客套了几句挂了电话。
那晚把她带走的人……
死变态……
是徐鹤行吗?
发件人又是谁?
连翘像陷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每当她有了些线索的时候,就又会有新的迷雾,将她一重又一重地浸没。
她坐在地上,身边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堆得琳琅满目,只是刚刚那些隐秘的喜悦,忽然全都飞了。
连翘直到全身都麻了,才费劲地抬起手,给死变态发了条信息。
【今晚有事,我不去了。】
“变态哥哥。”
有人的专属铃声响起,死变态轻轻笑起来,唇角微微抿着,眼里有星星。他等了三秒,才有些期待又有些郑重地把手机拿了起来。
拿起来之后又迟疑了,忙把手机忽地朝下盖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翻过来,认认真真看着屏幕。
等他看清信息内容的时候,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下来。
他在原地坐了很久,才挂了个电话,声音低而沙哑。
“叫赵医生来。”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