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一桩事情,顾延章连忙着人去通禀胡权,自己则是收拾一回,急急往宫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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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中,赵芮正坐在桌案前批阅奏章。
他翻着一本折子,看了半日,提笔待要批阅,那笔尖已是沾到了纸上,却是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将折子里头的内容看进脑子里,只好把笔复又放回了笔托上,将那奏章翻了回去,待要从头来看。
不知为何,他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定的。
此时已近秋末,可正午依旧热得不行。
赵芮身体不好,殿中连冰都不敢多放,大晋的宫殿建得又不太高,纵然殿门是开的,风打外头吹进来,也只会带来一股子热气。
两名黄门一左一右站在后头不紧不慢地打着扇子,殿中安安静静,却更叫他烦躁。
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
南边大涝,眼见粮食就是收成的时候,被半个月的大雨泡下来,全部打了水漂,雍丘县中常平仓一案还在闹着,未有结果,广南西路就要南征jiāo趾,粮秣、兵卒、饷银,处处都是烫手的石头,另又有一桩,过继皇嗣的大事,已是不能再拖。
从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想到这一处,他面前那一份折子上的字迹仿佛都变得难看起来。
天子心情不好,将手中纸页翻得唰唰作响,下头立着的黄门内侍们自然都看得出来,越发地噤声低头,生怕自己闹出什么动静来。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小的铿锵碰撞之声。
只一瞬间,赵芮便倏地转过头去,却见郑莱正小心地往一旁的香炉之中倒灰。
文德殿中常年都燃着淡淡的清心香,乃是太医院中医官所配,用于提神清心,此时香炉之中照样有一块香在燃着,郑莱倒下去的灰土还未完全将其压灭,尤其显得余烟袅袅。
赵芮皱了皱眉,叫道:“郑莱,你在作甚?”
郑莱连忙将手中木盒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应了声是,道:“陛下,上回那松巍子说这香薰虽能做提神之用,到底熏得久了,鼻窍不舒,尤其夏日炎热,还是少用为好,您便嘱咐下官每日只燃半个时辰,其余时候将熏香灭了。”
赵芮此时脑中尽是国事,一时之间已是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经由郑莱提醒,复才想了起来。
得这一回打岔,他又记得下午正宣了松巍子进宫讲道。
“郑莱,你见那松巍子行事,觉得此人如何?”既是提到了,赵芮便把手中奏章一扔,仿佛是随口一说一般问道。
天子信口一问,下头人却是不能随口一答。
郑莱虽不晓得这问话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是知道天家虽然从前一惯不喜欢佛道之事,然则自张太后年事渐高,也渐渐转了xing子,尤其自这松巍子入京以来,虽然时间并不长,可其人果真有几分本事,释、儒、道三教皆通不说,还通晓医术,经他帮着配了几回yào膳,张太后的气色都好了几分,这一阵子天子也吃着他开的yào膳,晚间果然也好睡些了。
他想了想,只好估计着天子的意思道:“下官听得宫中小有传言,只说那松巍子当真有几分医术,他给外头不少百姓都看过病,无不得愈,想来应当还是有些能耐的。”
郑莱这一番话看着十分平淡,可里头又有“好似”,又有“听说”,再有“外头”,看着像是表了态,其实认真分析起来,其中没有一句是他自己想的,当真遇得事情,想要推脱也不难。
赵芮其实当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太多,听得郑莱这般回话,也不再多说,只是从胸中长长透了一口气,径自望着面前笔托上那一杆沾饱了墨的羊毫出了许久的神,过了半晌,才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都说他有几分医术啊……”
也不晓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旁人听的。
郑莱等了一会,不再见得天子吩咐,便招来一个小黄门,叫对方将那一个木盆抱了出去,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上前道:“陛下,您召了那松巍子申时入宫觐见,正巧下官来时路过慈明宫,见得他正往那一处过去,想是圣人也宣了他……”
赵芮这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