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那头的人接起电话。
陌生的女声,礼貌地问了一句:“你好,请问找哪位?”
嘈杂的人声鼎沸,夹杂着欢奏的圣诞歌,昭示着那头的热闹非凡。
他们就像处在两个世界。
“我、我找钟、钟同学。”
“抱歉,少爷他——啊,少爷,似乎是您的同学,还是不要耽误您今晚的……”
“给我吧。”
被身旁人打断,女声戛然中止。
电话那头很快换了新人,而后,问了没头没尾的一句:“是不是陈昭?”
说话的瞬间,街道上的圣诞歌,已然慢慢侵入她所在的狭窄的公共电话亭里。
她张了好几次嘴,想要说些什么无关痛yǎng的小事分散注意力,沤红的眼圈里,却几乎一瞬间涌满快要盛不住的眼泪。
等了半晌。
没得到她的回答,这少年顿了顿话音,措辞片刻,又竭力放温柔了语气,补上一句:“怎么了?”
她深呼吸,揉着眼睛。
“……没什么,钟同学,祝你、祝你圣诞快乐。”
话说完,一撇嘴,一颗豆大的眼泪却从她眼眶里落下来。
她说钟同学,我想听圣诞歌,大街上好热闹,可我们家不过圣诞。
“……”
电话那头传来催促声,似乎有人在劝他放下电话。
背景音愈发喧闹,几乎让人大脑嗡嗡作响,也让她霎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哪?”
在这样的嘈杂里,沉默片刻,那少年问她。
“我来找你。”
第17章
那天晚上。
雨夹雪的天气恶劣,到了约莫九点多,街上的热闹气氛已经散去大半。
陈昭依旧缩在那个公共电话亭里,从站着到蹲着,从扒拉开半点门缝张望、到紧闭门扉不让丁点冷风进来,到最后,恍恍惚惚,抱着手臂,已然有了些许困意——
让她霎时清醒的,是不知道多久过后,公共电话亭外的一步之遥,有个少年蹲下身来,在她倚靠的位置,轻轻叩门的声音。
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睁开眼。
十七岁的钟绍齐,就那样一手撑着黑色的弯柄伞,一手提着纸袋,隔着公共电话亭的玻璃窗,静静看向她。
长睫微垂,莫名显得视线温柔。
浅灰色的双排扣呢子大衣,同色系的高领毛衣,牛仔裤,马丁靴,那天晚上有关他的细枝末节,都在她慌乱的一眼打量里被尽数记在心里。
她当即仓皇站起。
小腿发麻,在原地蹬了好一会儿,方才在低头深呼吸过后,扬起笑脸,一把拉开门——
一阵冷风呼啦啦灌进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勉力按住自己的刘海。
仰起头,一句“对不起麻烦你”的惯xing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钟绍齐先从手上拎着的纸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圣诞礼物,”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挪过几步,挡在风口,“拆开看看。”
包装精致的礼盒入手,绒布触感,扎着礼花和缎带。
将外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掀开,里头是粉色的羊绒手套,和同款的针织围巾。
“谢谢,我、我很喜欢,”她把盒子搂在怀里,“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但出来的太急,我把它落在家里……”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虽然只是并不值钱的手工,但也好歹准备了整整一个月——好吧,确实做的不好看,但是应该至少能够过眼……
肩膀上倏而的一重,打断了她的神思慌乱。
从纸袋里,他拿出一件崭新到连牌子还没剪掉的黑色开襟毛衣外套,和自己随即脱下的浅灰色呢子大衣一起,一并盖上了她肩膀。
尚且带着他未褪的体温,以及隐隐约约的檀香香气。
他依旧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帮她拢了拢外套衣领,复又扬扬下巴,示意她把手套和围巾都戴起来,礼盒装回袋子里,让他来提。
弯柄伞被重新撑开,他站在靠马路那一头,放慢步子,与她并肩前行。
很久以后,陈昭曾无数次回想起这场面,
十七岁时想到的,只有钟同学的安静沉默,自己的小心翼翼,二十七岁想到的,却是他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