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安十指穿发搂紧于后背,心疼如牵丝千缕。
偌大寝殿只有她二人。夏风穿堂,帷幔叠嶂,吹不进窗外明月,只蒙上双眸深重yin霾。
“安安……”赵延聆缩她怀里喃喃,难掩哽咽:“我宁愿榻上昏迷的是我,而不是我父皇……”
“延聆……不怕。皇上不会有事的。御医们虽然诊不出是什么du,但能确定皇上脉象还算平稳,无凶险之兆。”
“嗯……太后已命欧阳离密请江夏有琴氏来为父皇看诊。这两天就要到了。”赵延聆略微安心,往梁静安怀里又缩了几分,抱得更紧些:“她咋样了?没有不中吧?”
“苏釉?!”梁静安听赵延聆提起苏釉,精神一震,背都僵了些,急切道:“她浑身伤口浸水,不好好料理,今夜就要发热的!你为何……为何要……”
赵延聆不再贪恋怀抱,起身坐起,顿时正色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她是无辜的?”
“我……我也没有……”梁静安语塞。被赵延聆这么一点,她才发觉自己潜意识认定苏釉无辜,便觉得赵延聆举动过分。“只是她受尽大刑都没有认罪,到现在都坚称自己冤枉。我……我相信她!”赵延聆离宫,梁静安便掌握公主府力量,探听这些消息还是不在话下。“我也派人去玉峰查了,她……着实清白!”
“我在无锡被一猿堂的人袭击,至今不知消息如何泄露。她一个民间陶师,居然能扛得住天牢大刑……”
“无锡的事,那不是你家欧阳离布的好局吗?!”梁静安气恼赵延聆一叶障目,急切下难得地口不择言。
“安安!”赵延聆怒喝,倾身bi近她,一字一句咬牙道:“事关我父皇安危。如果查明苏釉确实另有背景,有谋害之心,我会把她千刀万剐!”
梁静安直视赵延聆双眸,定然道:“如果查明她无罪呢?”
“那我救她!”
“殿下千金一诺!”
赵延聆怔怔看她,然后倒回软榻,闭目长叹:“哎,你觉得我过分了吗……”
“延聆……你一时怒急攻心,我能理解。”
“除此之外,你知道母妃之前告诉我什么了吗?委托官陶阁,命苏釉做美人肩献给父皇贺寿的人……是我舅舅。”
“什么?!”
“美人肩古图从苏州古墓中发现,舅舅画重金购得,以官陶名义命苏釉做得。本是私下献宝,为讨父皇欢心。没想到出了这事。官陶阁的掌事年事已高,畏惧下狱问责,已经悬梁自尽。舅舅也惶惶不可终日……当时欧阳离在场,她是父皇心腹,也是太后眼线。无论苏釉是不是冤枉的,我都不能不过分。你明白吗?”赵延聆又是长叹,扶额揉动眼角倦意:“让我们宫里心腹御医去给她看伤。我如今回宫,执我公主令牌,欧阳离的人不敢拦。”说完,她起身就走。
“延聆!你去哪?”
“我要守着我父皇……公主府的公务你继续cāo持。之前欧阳离……”她背对梁静安,咬唇犹豫了片刻,yu言又止,终于没说出心中所想:“安安,你脸色不太好。多休息。”殿门洞开,夜风骤起,吹得帷幔卷身,遮住离去之人脚步,独留孤零身影。
当晚,虽有御医上yào包扎,可苏釉伤势过重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热了。浑浑噩噩了两日,不知灌下多少汤yào,她才渐渐退了点热。天牢没有日月,她又昏沉,不知道何日何时,直到被人架住胳臂拉出天牢才知道朝阳初升,晚夏清晨。苏釉身体虚弱,早上夏风虽是不凉,吹在她身上,还是让她打了个寒战。若不是南北两人架着她,怕是都站立不住。她吃力抬手,遮挡眼上刺眼晨曦,在朦胧中看见令她深惧的欧阳离。
欧阳离难得着朝服,齐整衣冠,一副郑重模样,站在天牢门口等着。她看苏釉那副虚透样子倒也没为难她,还让南北去掉镣铐,只架住双臂向西面校场而去。校场上尘飞土扬,不知又在给谁演示古刑。当苏釉被拽到校场中央时,那人形稻草正被五马撕裂,风一吹,扑了她满身。苏釉大惧,不禁踉跄向后退去,又被南北攥紧肩膀,逃脱不得。欧阳离见状冷笑两声,也不多说,领着众人穿过校场继续向西。
当校场的喧嚣彻底消失在身后,苏釉被押进一间矮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