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越来越远。蔡小纹看不见,但能听到脚步声正快速轻微下来,知道追上是不可能的了。绝望之下,她大吼一声,展开扇子尽全力向脚步远离的方向飞去。片刻后,只听见铁扇落地的声响……蔡小纹抬手抹去汗和泪,扇子也不捡,扭身又向泰斗家奔去……
血,顺着木椅的支杆慢慢流下,在椅腿处汇出一个小洼。苏釉的右手臂被有琴博山绑紧在椅子的靠背横杠上。那支箭贯穿她的手掌,手背后溅上鲜红的白色箭翎随着苏釉难以自制的痉挛而抖动。先前流出的血在箭杆破肉处结了痂,而新鲜的血yè不停地从伤口里涌出,把掌心一遍遍染红。
两个yào瓶在有琴博山手中倾倒,不同颜色的两行yào汁从瓷瓶流出汇入yào碟。倒到预计的量,有琴博山立即放下手中yào瓶,又拿起另外两个,继续刚才的动作。她一点都没有之前的轻浮狂傲,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的神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调yào了。汗水从她的额头滑下下巴,直入领口。她衣袍不整,腰带就是随意扎住,可以从外袍没有理好的开襟缝看到里面睡袍的碎花。她是从床上被蔡小纹嘶声力竭的拍门声吓醒的,然后一路飞奔来山脚客栈。一刻都没有耽误。
yào还没调好,她顾不得擦汗,借换yào瓶的空档看了一眼椅子上的苏釉。苏釉脸色白如豆腐,瘫在蔡小纹怀里不断地抽搐。有琴博山知她熬不住多时,更加快手中动作。站在一旁的泰斗双眉紧锁,左手捏住胡子不放,右手不知道放哪里好,只知道催促有琴博山:“还没好吗?快点啊老小!”苏釉会有这等危险,是泰斗丝毫都没有料到的。他现在还顾不得想其他,只担心苏釉的伤势。
“知道!”有琴博山双手并用,在桌上十几个yào瓶中排找:“可是麻yào不是那么好调的!”
“小师叔……”这时苏釉突然开口,声音微弱:“直接拔,我不用麻yào。”
有琴博山捏着yào瓶,扭头看苏釉,摇头道:“不行。箭杆卡在两根手骨之间。刚刚捏过,骨头已经歪斜了。我要拔箭,正骨,去伤肉。会……很痛。非常痛。没有麻yào你熬不住。”
“我……”刚要说话,苏釉的右手臂又是一阵痉挛。蔡小纹用怀抱支撑着她瘫软的身体,已泪流满面。“我略知医理。这箭不能久留……只要不被痛死,我熬。拔……”
“可是……”
“小师叔!”虚弱到坐不住的苏釉突然圆瞪双目,直瞪有琴博山。可是瞬间眼神又暗淡下去,映出浓烈的害怕和恐慌。“我不能没有右手啊……拔,拔吧!”
有琴博山被苏釉的决绝怔住。片刻迟疑后,她转头看向泰斗。泰斗沉默着,终究点了点头。有琴博山不再耽搁。她拿起一把大铁剪,举在烛火的火焰上反复炙烤。剪刀是从客栈里借的。同时借来的还有一坛店里能找的最烈的酒。店家见苏釉被暗箭伤了,已经去衙门报官,还没回来。幸而有琴博山就懂医术,不需再耽误时间另找大夫。
剪刀先被有琴博山用烈酒擦净,再放在火焰里烧。这不过是顷刻的事,可地上的小血洼又看得出大了一小圈。她拿起烤过的剪刀,走到椅背后,对蔡小纹道:“抱紧你师姐。”
蔡小纹抱拉住苏釉肩膀,呆滞地死盯那把剪刀,心里撕痛到忘了眨眼。有琴博山用剪刀贴着苏釉的手背把箭的后半截剪下。喀嚓响过,苏釉闷哼一声,闭目咬牙。有琴博山把一块叠好的医布递到苏釉嘴边,柔声道:“我要拔箭了,你咬住这个。不会伤到舌头。”苏釉依言咬住,左手慌忙抓住蔡小纹的手掌,握紧。
有琴博山用剪刀刀刃卡住箭镞,深吸一口气,猛然运力,把牢牢钻进肉里的断箭向外拔。苏釉额头上的冷汗就像掌中血yè一样,冒出又滑落,滑落又冒出。惨叫被嘴里的布挡住,化作一声声沉闷的□□。苏釉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蔡小纹用尽全力才抱得住她,手腕被苏釉的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抠按住,刮出了四道血痕。
随着噗地一声轻响,断箭终于全部拔出,叮当落地。苏釉几近昏迷,无力得连抽搐都十分轻微。在挣扎中,手臂上的绳索隔着衣服,深深勒进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