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家族种田记事 作者:不慎
战斗家族种田记事 作者:不慎
战斗家族种田记事_分节阅读_21
☆、潜龙出渊
五更末了,外头厮杀渐息,傅文穆安抚好傅大夫人,清点家眷伤亡折损,除了几个被流矢射中受伤的,几个半夜瞎跑扭脚的外,几个黑灯瞎火撞破头的,其余众人皆安好无恙。
傅文均护着妻小在屋子里窝了一晚,天还没亮就白着一张脸赶来请安,傅大夫人提心吊胆了整宿,眼窝深陷,疲惫不堪,等到看着大儿子方才想起他老子还在官署,吓得跳起来,嚷着要儿子们打听消息去。
两兄弟犯了难,这时候能上哪打听?情势不清怎敢轻易出府,两人合力把傅大夫人劝住,好歹捱到了日中,见再无风波,才遣人接大老爷去。
这一等到等到了暮色四合,连傅老太爷都打发人来问了两回,一家人齐聚敬院,男丁拧眉苦脸,女眷惊惶失措,红药也扶着傅氏焦急的朝着大门张望。直到了晚膳都摆上桌,方见两个小厮撑着脚下发虚的傅大老爷缓缓走来。
一家人劫后余生,虽不是抱头痛哭,但也免不了一阵唏嘘,傅大老爷面色发白,唇干舌燥,连喝了数杯热茶才好受一些,清了清嗓子,把昨夜之事娓娓道来。
赵太后年事已高,眼看着赵家江河日下,愈发焦急难耐,病急乱投医之中竟想出派西厂番子伏击太妃的昏招,可太妃身边能人强将如林,怎会叫她得手,不过是受了点惊,蹭破点油皮。
一击不中,后患无穷,林家老少都是决绝嚣张的性子,太妃也不例外,盛怒之下令上直二十六卫兵围太后所居慈庆宫,斥责太后无德,威逼天子将太后打入冷宫,今上不肯听从,苦苦哀求,太妃索性软禁天子,火烧慈庆宫。之后东厂与锦衣卫奉命绞杀西厂爪牙,连一干赵家亲眷都不能幸免,赵国舅死于乱刀之下,傅大老爷等人下入诏狱。
不过短短半日,整个京城都落入太妃手中,眼看太妃势将得逞,天子彻底沦为赵家傀儡,突然城门一开,成国公与成伯爷率京营打着勤王的旗号反扑过来,五军营、三千营与神机营共十万人合力攻打宫城,方才还大逞威风的二十六卫在骁勇的成国公兄弟面前根本不够看,刚交上手就一溃千里,两拨人马且战且退,一直打到在宣武门外,除府军前卫都督逃出京城外,其余诸卫皆不敌投降。
林太妃料不到成家临阵倒戈,更没想到二十六卫如此不堪一击,猝不及逃,被神机营射杀,赵太后则早已与慈安宫一同化为灰烬。一夜之间,相斗了十多年的林赵两家两败俱伤,天子与成家渔翁得利。
黎明之际,天子继位十二年来头一次独自召见文武百官,他一身黄袍,灼灼耀目,斯文清俊的脸上带着淡若无波的笑容,和善的像个与世无争的书生。往殿上一坐,不动声色,不显山水,微微一笑中风云涌动,天地失色,令人胆中生寒,不敢逼视。这一幕,着实叫傅大老爷终生难忘。
傅大老爷长叹一声,兀自沉思,傅大夫人急急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泣道:“老爷可知赵家人如何了?”
她发丝纷乱,形容凄惶,傅大老爷心下怜悯,不忍看她,傅大夫人心知不妙,下了劲摇他:“老爷您说话呀!”
傅大老爷转过头,哑着嗓子艰难开口:“赵国舅府也烧没了,赵家满门七十九口,无一人侥幸逃脱。”
斩草除根,灭门去族,要是陛下再晚一步,他们这些赵家连襟也别想独活,就连傅家上下都命不久矣。
此言一出,满座震悚,顾氏紧张的看着傅大夫人,生怕她受不住打击晕过去。红药狠狠的掐了自个一把,疼出了泪花,这才相信非在梦里,昨夜的大火烧不到她,但今日的赵家满门的鲜血却好似溅到了脚边。一片混混沌沌被利剑劈开,残酷无情的本真逼到面前,扼住了她的喉咙叫她喘不上气。
他口中不过只言片语,听在傅大夫人耳里则是字字锥心,她揪着自个衣领缓缓站起身,不过短短一瞬已是汗流如浆,喘着粗气问道:“当真一个,一个,都没了?”
“唉,如今仅剩下你们几位出了阁的女儿了。”傅大老爷语气悲凉:“今晨陛下已经下旨,厚葬太后与赵家众人。”
“都没了,都没了,”傅大夫人喃喃说着,两眼一黑身子一晃,软软倒下,傅大老爷连忙上前扶着悲痛失神的妻子,相对垂泪。
苍山阁里,傅老太爷还等着儿子的消息,傅大老爷连洗漱更衣都顾不上,匆匆赶到了老太爷床前。
“叫父亲惦记忧心,是儿子的不对。”他虽疲惫,但精神不错,两眼有神,连珠炮般说道:“父亲慧眼如炬,陛下果真是人中龙凤,手段了得,不仅能挑拨两宫内斗,竟还暗中与成家结盟。儿子本还以为成家与林家...”
“成家人不是傻子,先不说林家能走多远,就是林家人那跋扈的性子能容的下他们?”傅老太爷旧疾未愈,披着件单衣坐在床上,不耐的挥了挥手,“莫说别家了,你看接下来会如何?”
傅大老爷沉吟起来,试探着答道:“要儿子来猜,陛下费尽心力才除去了太后太妃,接下来,怕是还要除尽两党余孽。”
傅老太爷端起小机上黑浚浚的药汁,执着银勺轻轻搅动:“猛药去疴,重典治乱。我看你要小心。”
既已娶了赵家女,想要撇个干净是不可能了,傅大老爷如何不知,忙应了声是。
“我不管你是顾忌官声,还是念及旧情,你媳妇都不能有个万一。”傅老太爷声如坚冰,毫不留情的说道。
傅大老爷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老父,急促的喘息了几下,情绪激动:“父亲,儿子绝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可傅老太爷还是那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任他信誓旦旦却不为所动:“你错过一次,切莫重蹈覆辙。”
傅大老爷微微一颤,原来父亲仍视他为不兄不仁之徒,他几乎又要落下泪来,胸中万般辛酸苦楚,徒劳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唯有一头重重磕在地上,以证其心。
傅老太爷阖上眼帘,视若无睹,父子间隔着阳光划下的界限,半边阴冷,半边敞亮。
林家谋反逼宫,火烧宫城,十恶不赦,罪当诛连九族。但赵家却也难逃诟病,若无赵太后惹事,也不会白白丢了数千条人命,朝中清算完了林家余党和二十六卫逆贼,矛头一转就轮到了赵家,与之牵连的傅家全家禁足,有进无出,一干人等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这一封不知到何日是头,傅氏急得如笼中困兽,日不能食,夜不成寐,还一把把的掉头发。红药也不好受,一想起弟弟们就暗自抹眼泪,陪着母亲不吃不喝,两人很快消瘦下去。
傅氏与红药只算是心焦,真真受罪不轻的当算是傅老太爷。府中衣食不缺,但良药不足,不出三日苍山阁的汤药就断了,几个老仆哭到傅大夫人面前,哀求她救命,句句声声责怪她带累了傅家。傅大夫人强忍着悲痛不忿,翻箱倒柜却只找出一点人参沫子,那几人更为不满,嘴里越发不干不净,傅大夫人头痛欲裂,几乎气晕过去,这时顾氏提着裙子小跑进来,拿一只裹在碎布里的老山参把他们打发了。
“这参从何而来?”傅大夫人皱眉问道。
这些天来顾氏脸上头一回露出几分喜色,低声道:“是成二夫人派人送来的。”
言毕,又领了个穿戴齐整的成家婆子进门来给傅大夫人请安。“我们二夫人问夫人安,”那婆子边说着边把手中包袱递给了傅大夫人身边的仆妇:“二夫人说了,家里就剩姊妹几个,理当相互扶持,还请夫人不要担心,傅家的事她记在心上了,一定会想法子的。”
患难之中方见真情,如今她是人人避之不及,不曾想还有亲人惦念。傅大夫人想起从前那些个嫉妒艳羡的龌龊心思,羞愧不已,抱着那敝旧且不起眼的包袱悲声恸哭。
傅大夫人痛失怙恃,性情大变,自那日后再不问家中琐事,把自个关在佛堂里,一心礼佛,日夜诵经超度亡魂,家人担心她伤神过度,轮流陪伴她身边。
傅氏牵挂幼子,也想替他们祈福积德,反而是最常相伴的那一个,红药如今半步不离母亲身边,故也成了佛堂常客。
香烟缭绕,木鱼笃笃,案桌上供着的白玉观音眉目祥和澄净,傅大夫人跪在蒲团上,地上散落着一卷一卷的经文,红药跟在她身后,敛目低头,双手合十,无声默诵。
此心非明镜,照不见五蕴皆空,只求度一切苦厄,远离颠倒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就是那种微笑着杀死你的类型,好带感,好有爱,其实太后会伏击太妃,太妃会火烧慈庆宫都是陛下的手笔。
艾玛我好像把番外剧透完了QAQ。。。
今天晋江又抽,后台一直上不了,现在总算好了,程序员小哥你失恋了么。。。
☆、枯荣兴衰
事过多日,京城众生慢慢从那场慈庆夜火中复苏过来。在天子脚下讨生活,谁没见过几个皇亲国戚,谁没历过几次风起云涌。管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要手中还能捧着一碗热汤,屋里还有婆娘儿子热炕头,是晴是阴与平头百姓们绝无半点瓜葛,那世家权贵荣辱沉浮不过是佐餐下饭的儿戏,其中冷暖只有台上戏中那帮人自知。
林赵早成旧事,如今正是成国公麾下留守左卫指挥使何俦红极一时,更有曾为天子太傅李阁老一家声势显赫。成国公怕做出头鸟,业已卸职养老。值得一提的是经此之乱,成家男丁克妻的名声更响亮了几分,林家株连九族,与成正端议亲的那位林姑娘自然未能幸免,这下可吓退了不少眼红成家荣华、不顾对方人品脾气的夫人。就是再狠心的父母也舍不得让女儿白白送死,一时间京城女眷简直是闻成色变。
困在一亩三分地里的傅大老爷仍是不动如山,心里笃定,任由都察院大理寺一天三次的盘问折腾,他只自顾着每日吟诗做对,提点儿孙学业,悠哉游哉,就差没宽袍木屐遁入终南归园田居去了。
圈禁了小半月,红药身上掉了不少肉,这一瘦就显的眼睛更加圆溜,看着个头也高了几分。不止是她,傅府另外两位胖友们也快成了猴干儿,她是无心饮食,表弟表妹们则是食之无味。采买的婆子出不了门,什么新鲜菜蔬果子都忿想了,日日咸肉顿顿酱菜,连一向不在意吃食的傅斯泉都望桌兴叹,悼念起从前没好好珍惜的美味佳肴,更别说一向比她哥哥狂放多的傅秀羽了,回回一上桌就高举筷子,先夹出条无辜的腌萝卜,戳它个千疮百孔才肯吃饭,顾氏苦笑两声,也好也好,就当是忆苦思甜了。
世人常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话非虚。傅老太爷恪尽职守,为国殚精竭虑多年,连天子都钦佩敬仰,且他执掌都察院多年,上下官吏哪个没经他手,故而风头一过,现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范大人亲自上门,极为客气的给傅家撕了封条,言辞恳切的请傅老太爷好好静养,切莫为了世俗小事伤神劳心。
既已能成行,多留又有何益,府门一开,守卫一撤,傅氏马上向傅大老爷辞行。傅大老爷这些天来也没闲着,早已替侄女筹谋好一应事宜,傅文穆脱不了身,便让傅家几位能干的老掌柜一同上路。
“你在辽东没个娘家人照应,无依无持的,我把王、钱两位管事全家拨给你,就当是给你添妆了”傅大老爷把厚厚一叠身契塞给了傅氏,语气惆怅:“你出点银两,让他们在广宁开间小铺做点买卖,日后也多些钱财傍身。我这礼迟了十多年,侄女莫要怪罪才是。”
他言辞中透出一片拳拳心意,确是实打实在为傅氏考虑,这倒叫傅氏心头又是感激又是惶恐,不敢收下,但又推拒不过坚定的傅大老爷,捧着那契书,真心实意的给这位大伯父磕了个头。
见傅氏面容和缓,不再暗怀不忿,傅大老爷方才松了口气,这侄女外柔内刚,看似随和内里脾气也倔,能让她释怀可不容易。他了却去一桩心事,很是欣慰,“我看你教养的女儿不错,懂事听话,也不与人相争,面上憨厚但心里明白,你是个有儿女福气的,日后好日子长着,莫要思虑过重了。”
“这话本该是你大伯母来说的,”傅大老爷看着怔住的傅氏,自嘲笑笑:“你是我亲侄女,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你心思过重了些,有时事不由人,若真天命如此,与其心急不如心宽,顺时顺势,莫要强求苦求。”
他如老父一样殷切叮嘱,傅氏听的鼻酸流泪,哽咽道:“侄女明白了,多谢伯父教诲。”
傅大老爷眼里也有些湿意,慌忙抬头看向天际,此刻日头朗朗,灼目明亮,无风无云,远处传来阵阵蝉鸣,才叫人惊觉恍惚间盛夏已悄然而至。
临行前定然少不了依依惜别,长辈不便出面,小辈们倒是都到齐了。顾氏泪眼婆娑的拉着傅氏的手不放,她身边的婆子捧出一个硕大的包袱,对傅氏道:“三姑太太,这是我们太太给你备下的,路上吃的用的,还有些时兴的玩意儿,您拿回去送人正好。”。傅氏还想婉拒,顾氏却道:“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堂嫂了?快收着,这一趟来去匆匆,我们做主家的真是怠慢你了。”
这边傅文穆也附在红药耳边小声叮嘱了些路上小心,乖乖听话之类的,趁大家不注意,把一个扁扁的小荷包塞进了她怀里。
红药不解的抬头看他,傅文穆如画的眉目间盛着满满的惆怅,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强作欢颜道:“可得收好了,回去再看。”
傅秀羽也走过来,嘟着嘴,绞着衣角,不情不愿道:“我看你别回去了,我堂堂傅家还养得起一个小丫头。”
红药对她颇为无奈,分明是好心,却硬要装个冷脸子,遂叹道:“我是个乡下丫头,总是该回乡下去的。”
傅秀羽没想到她还不领情,怒目相视,叉腰气道:“你怎么这般不知上进!夫子讲的大道理你都记到狗肚子了不成?”
红药失笑,掐了把她嫩生生的圆脸,严厉道:“我可是你表姐,你怎敢对表姐无礼?夫子讲的大道理你都记到狗肚子了不成?”
“你,你,”傅秀羽捂脸生气,红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她早就想这么干了,这女娃子就是欠管教!
回程路上走得比来时快得多,一行人日夜兼程,风雨无阻,丝毫不敢稍加耽搁。愈近广宁,傅氏愈加焦躁,一面催人快行,一面又近乡情怯,生怕家中已是一片哭声,处处缟素。
红药轻轻按着怀里那只月白苏绸绣朱红宝相花的葫芦荷包,荷包中那一张薄纸烫如火苗,烧的她微微心焦,几次想开口告诉傅氏,却不知该不该说,只好一路缄默。
过了沙河驿,广宁城很快出现眼前,早有木头先行一步赶去报信。一进祁家,就见许妈妈站在二门,笑着对傅氏等人道:“老夫人已等在慕萱斋了。”她面上喜悦,不似坏事临门的样子,傅氏心里略微一松,跟着进了慕萱斋。
才别数月,却如经年,慕萱斋中依旧一尘不染,花木葱郁。物是人还在,红药高兴极了,深吸了几口气,一路小跑进了堂屋,高声唤着祖母。
祁老夫人刚掀开帘子,小孙女就连蹦带跳的跑到跟前,她笑着伸手一抱,却摸到了一把骨头,面色立变,简直是大惊失色:“他们傅家不是京里的高门大户?怎么倒还把你喂瘦了?”
落在后头的傅氏听了膈应的很,但她此时哪顾得上这些,慌忙问起两个儿子。
“早好了,难不成还等你呢,”祁老夫人还是一贯的中气十足,颇为傲气的仰头道:“就在屋里呢,快看看去吧,可别说我诓你。”
傅氏急急进了慕萱斋,梢间里两个儿子正头碰着头睡的酣熟,乳娘吴嫂子拿着个蒲扇给他俩扇风,傅氏又惊又喜,扑到床前,吴嫂子慌慌张张的给她请安道:“太太您可回来,两个哥儿总哭着要找您呢。”
傅氏疼的心肝都要化了,想抱抱儿子,却不忍打搅他们的好梦,只好做在边上,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他们。
“您刚走没几天,启哥儿忽的就发起热来,起初只道是着凉受寒了,不想第二天就出了痘,这时才知道是痘疮。刚想把先哥儿挪开,却已来不及了。”吴嫂子能当上祁家乳娘,全靠傅氏一力提拔,对她一直忠心耿耿,不等她开口寻问就悄声禀道:“家里请了不少大夫,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老夫人也是一宿一宿不睡,在哥儿们屋里熬了小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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