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成果垂下头,两只手指扭捏在一起,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下,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白琼,“那我说了,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可以吗?”
白琼点头:“好。”
成果知道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就是上次,高子恒欺负你之后,我那天放学走得有点晚,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你知道我的嘛,好奇心重,我就想进去看看。”
九中是老学校了,前身是江南革命师范中学,解放前就建立了。那片小树林,虽然名字里带了个小字,可里面的树木都是上了年纪的大树。
成果胆子虽小,可耐不住好奇。当时听见里面发出惨叫,她仗着是在学校里面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悄悄咪咪地溜了进去,躲在一人宽的大树后面,想要看看热闹。
可她笨手笨脚的,等从小路走进去,里面的人早就结束了战斗。
周洧很讲道理,愣是不要别人插手,一个人解决高子恒。单论身材,高子恒比他还壮一些,况且人被逼到了绝处就算再害怕也会拼力反抗。
但这些反抗在周洧眼里,连花拳绣腿也谈不上。
把人撂倒在地,他轻轻松松地扭了下肩膀。
高子恒已经被摔懵了,捂着胸口痛苦地□□。
周洧冷眼斜觑,态度跋扈:“离白琼远点儿。”
成果远远地躲在树后,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这个热闹不太好看,她捂着嘴,小心地往后撤。
结果没留神脚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这边的响动自然惊动了那群人。
成果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再抬头,已经被人拦住了。
篮球队的人两步跨过来,截断了她的去路。
周洧单手插兜,拎着自己的外套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成果觉得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相当恐怖。她连忙说:“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周洧呵了一声,一眼认出这是白琼身边那个贪生怕死还说他成绩稀烂的小同桌。
他故意说:“死人才看不见。”
成果果然被他吓住了,一张圆圆脸呆了下马上皱起来,声音里带着强压的哭腔:“我、我真的没有。”
“不许哭。”周洧冷声说。
她马上闭了嘴。
见她不经逗,周洧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叮嘱:“管好你的嘴巴,听见了吗?”
她马上捂住嘴,睁大双眼冲他点头。
……
“所以我都不敢告诉你。”成果看着她小声说。
白琼恍然,忽然想起那次朝会上,高子恒好像被碰了一下,整个人都痛苦了起来。
那时候她不理解,正是因为不太理解,所以记住了这个小细节。
现在想来,原来高子恒是被周洧教育过了,所以才乖乖地主动跟她道歉。
白琼看了一眼成果,总算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怕周洧了。
“嗯,他……他就是脾气不大好。”白琼挠了挠头,觉得不能再背后说周洧的坏话,毕竟人家是为了自己,于是避重就轻地说,“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欺负你的,要是实在不行,你下次就说我的名字,让他给个面子。”
这话说得白琼很心虚,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在周洧那里有没有面子。
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白琼想了下,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告诉原修一声。
她能看得出来,两兄弟的关系很好,否则以周洧那种冷硬的个性,也不会帮她出头了。
可是……她最近实在不太想去找原修。
一想到他,白琼的心里又开始混乱。
两个人减少交集,她尚且可以哄骗自己,压制住对他的异样之情,可要是面对面……她很怕自己会越来越迷恋他。
太阳穴隐隐作痛,白琼屈指揉了揉,有些鸵鸟地自我安慰,算了,她去就事论事就好,其他的都不管,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打定了主意,下午回家的时候,白琼主动跟原修打招呼:“原修哥哥。”
驾驶座的老赵瞟了眼后视镜,这两人终于不闹矛盾了?
原修听见她的声音,心里暗自惊诧,这快一个礼拜的时间她都躲着自己,就跟避猫鼠儿似的,今天怎么肯理他了?
他不动声色地拉上车门,应了一声:“怎么了?”
白琼面对着他,眼眸却垂下来,并不看他。
“就是我听朋友说,好像是对面二中的人周五放学要找周洧麻烦。”
她顿了下,继续:“我们这两天在考试,我找不到他,你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下吧。”
原修哦了一声,不太在意:“周洧的师傅是全国散打冠军,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
白琼张了张嘴,显然没料到原修会是这种反应。
他平时待人温和有礼,除了上次在办公室里为她撑腰,她就没见过他发脾气。
这种性格的人现在也觉得打架没问题吗?
白琼有点理解不了男生的想法。
她哦了一声,没再多话。
原修等了一会儿,见她已经没了交谈的意思,心里不免失望。
两个人一阵沉默,下了车,白琼也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原修被她这态度弄得气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一股强大的惯性拉扯住白琼,她整个人往旁边倒去,被始作俑者扶住双肩。
她懵了下,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问:“怎么了?”
“你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说了?”他问。
白琼茫然:“没有呀。”
原修气结。
“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下,表情很淡,看不出特别的情绪。
可白琼瑟缩了下,她想抽回手,但原修不放。
手腕贴着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扰乱了她的心。
“我没有……”白琼嘟了嘟嘴,豁出去了,“那你也没跟我说话呀,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她不情不愿地撇了他一眼,脸色泛红,也不知是气是羞。
原修被这一眼看得心发软,语气不由地缓了下来:“我倒是想跟你说话,你听吗?”
他的表情带着点委屈。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
他的眼眸垂下来,眉心之间隐约带起波澜。
白琼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又觉得无从开口。
她心思细腻敏感,可第一次听不懂别人的言外之意。
“我……”白琼看着他问,“我为什么要关心你?”
手腕上的大掌瞬间一紧,少年的脸色诧异而阴沉。
他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的眉眼,似乎想从中辨别出她的真心。
白琼被他看得心虚——可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咽了咽口水,压住心里的紧张,继而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又不打架,别人也不打你呀……”
所以、所以为什么要关心你呢?
原修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颗心像是被狠狠捏住又松开。
他不由地追问:“只是这样?”
“什么?”她还有些茫然。
手腕还被他捏住,白琼不太自在,伸手抵住他的虎口往外推了推:“你、你别捏住我。”
他的眼眸落下,看见小姑娘纤细的手腕上被自己捏得发白。
“对不起。”原修连忙松开手,“疼不疼?”
白琼自己伸手揉了揉,垂着脸摇了摇头。
原修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小路上有车辆经过,路过之后忽然刹车,轮胎接触水泥路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两个人还在闹别扭,没有注意到那辆车。
停了一分钟,车子重新起步,缓缓离去。
沉默片刻,原修开口:“白琼。”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抬起脸看他,又别开眼看向自己的脚尖儿。她的声音小小的:“你想说什么?”
少年的嘴唇被用力抿住,崩成一条硬邦邦的直线。
半晌,他泄气道:“对不起,我上次不该强迫你读那封信……”他顿了下,鼓足勇气继续,“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了?”
他的嗓音是一贯的清和温柔,只是若有若无地透出些许无奈,像是四月的雨,闷闷的,泛着苦味。
白琼低着头,因为他的道歉脸色渐红。
女孩子内心深处对他的丝丝缕缕的小怨怼,都被他这样的低姿态一一抚平。
她双手下意识地背在身后,咬了咬下唇,像是鼓足勇气,才慢吞吞地回了句:“我、我没有怪你。”
她只是怪她自己,怪她心志不坚,怪她被美色所误。
甚至那种名叫自卑的坏情绪也趁虚而入,在她的心底接连冒出,像是红肿的脓包,又痛又难看——他这样优秀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呢?
听她还肯开口跟他说话,原修稍微放松,可等了半天,眼前的小姑娘又低着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