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打破僵局的人是方所。
他绅士地松开了林图,像是体贴的情人般温柔地嘱咐。
“你不是说担心凌初的情况吗先上楼,我有事要跟林总单独聊聊。”
被要求回避的林图现在只想咬人。
为什么所有她想好好守护的东西都会有人跳出来接二连三地破坏
这群人是成天看她活得这么憋屈还不满意,想连她在意的人都一并都羞辱了才开心吗
她忿忿地甩开了方所的手,一路跑到了林起身边,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
“林起,我”
“”
林起长长地呼了口气。
在方所看见他的那一秒,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战意。
他温柔地摸了摸林图的脸,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同方所立场一致的希望她远离战局。
“我在上面的时候凌初已经醒了,只不过脾气还是不好。你先上去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再闹出什么事,我一会儿就上去找你。”
“”
林图的睫毛望着他颤了一颤。
林起的大拇指已落到了方才林图被方所吻过的位置,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然后微微躬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方所留在上面的气息被林起覆盖。
林图顺从地启唇,贪婪地想要他再多索取一些。
林起已经放开她,冲她狡黠地眨眼。
他原本以为林图身边的麻烦只有在上头病房离躺着的那一位少爷。
哪晓得,居然半路又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他在公司忙碌了整天,终于压下了董事会的反扑,抽身过来想要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
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甚至,还特地表演方才那样暧昧的一幕给他欣赏。
方所什么意思
林起不想知道。
他唯一想保证的只有林图没有受到伤害,哪怕,只是他跟方所针锋相对中被溅一身血。
林图没有再跟林起使性子。
她乖乖走进电梯,在林起再温和不过的注视中一路升到了凌初病房所在的楼层。
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节节攀升,林起拧灭了烟头收好烟盒,抱臂礼貌地开口。
“我们在这儿聊还是出去”
“在这儿就行。”
方所不得不承认,林起的表现值得人钦佩。
没有震怒、没有迁怒,好像方才林图不过是被路边微不足道的蚊子咬了一口。
虽然这种态度令他觉得十分不爽,但事实证明,林起成功了。
“上午的事,林总也顶了不少压力吧。”
方所语气淡淡,没有居功之意,却自带不容其他人小觑的非凡气势。
林起理智避开他的锋芒,假装听不懂他言辞之中对他无能的讽刺,谦虚回应,“分内之事。”
他戒备地看着方所,并不因他此时同他平起平坐就放松了警惕。
这是能从明成手下抢走半壁江山的男人,值得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对待。
“方总专程送林图回来,还没替她感谢您的好意。”
林起再次开口,宣告主权之意再明显不过。
方所微微抬头,眉心显现出些许不悦。
他并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用这样的立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所以长话短说。
“这不是林图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麻烦,想必林总也知道吧。”
林起没猜透方所的意思,只盯着他,等待他下一句话。
“在这之前,也就是五天前,林图还出过事。”
方所说得轻松笃定。
“事情当然没这一次闹的这么大,只不过我手下的人找到她时,她已经被人注射了新型致幻剂,正准备搬上面包车。”
林起闻言,瞳孔猛得收紧。
五天前,正是他接到凌初的质问电话,下定决心去找林图的时间。
“如果没有我,在后面等着她的只有被雇佣的十来个社会底层的渣滓,还有一部接通了直播软件的录像机。看林总的表情是完全没听说过这件事”
林起的心口一阵钝痛,甚至比被人千刀万剐了还要难过。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林图的私人别墅外碰到她的时候,她还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她靠在他怀中,捉着他的手撒娇,孩子气的诱惑他,让他缴粮。
他以为她只是太久没有见他。
他以为,自己这一次只要下定决心,就一定可以保护她周全。
在职场之中,受过再多屈辱也一笑置之的男人生平头一遭因对面的只言片语而红了眼。
林起恨不能将自己碎尸万段了才痛快。
他整理好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尽可能保持风度的同方所道别。
“谢谢方总百忙之中的指教。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不送。”
方所话音刚落,林起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间。
他麻木地张望着电梯显示板上不断变化着的数字,胸口的心脏每跃动一下,便抽痛一下。
懊恼、无助、恐惧,太多的情绪在这一刻密不透风地将他裹紧,令他窒息。
电梯门打开,他抬步走了进去,转身。
方所依旧站在原地,客气地冲落荒而逃的他笑了一笑。
资本、力量、权势。
电梯门重新合上。
方所莫名松了口气,自嘲般弯了嘴角。
还真没让林起知道她碰上了那样的事。
她是有多宝贝这个男人刚才甩手前瞪他那一眼简直是要吃人。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上头堆积的密密麻麻的待处理事件,一秒切换回工作模式。
“对,我在市医院,派车过来接我,顺道把我的车也开走。”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了,连开车回公司这样的时间都耽搁不起。
方所坐回到后排,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专心致志地为他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金融帝国重新疏通筋骨,巩固根基。
林图哪有心情去探望还在任性的凌初。
她打从电梯间出来就一直焦虑地想要重新下楼。
方所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慈善家,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会专门做出那样的举动让林起难堪的男人,又怎么会轻松就放过林起。
她来回地在电梯间里踱步,在给林起足够的尊重和保护他不受屈辱之间不断天人交战。
终于,电梯门重新打开,那个让她担忧异常的男人再度出现在她眼前,反倒让她乱成一团的思绪突然打结,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林起”
她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希冀着两人之间不要因为那一个事故而生出嫌隙。
下一句解释的话语还没出口,林起已经大步流星地自电梯里走了出来,一把将她狠狠得抱在怀里。
“林、林起”
林图有些慌了。
他极少会在公共场合这样情绪外露,平素两个人在一块时,也总是她主动,他隐忍又克制。
周围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将好奇的目光投射到两人身上。
林起痛苦地呼吸着。
只有在她身边,抱住她,他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他恨不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与压力。
“对不起。”
林图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的道歉声。
她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些许潮意,男人埋首在那儿的脸没有再抬起来,只是整个人都非常固执地抱紧她不肯松手,好像怕他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怎么了。”
她轻轻地回抱住他,没有再试图挣开这一个拥抱。
温热的手抚摸上他的背脊,林图耐心地等待怀里的人给她解释。
“对不起”
林起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往昔的种种都一件一件被他翻出来重新审视。
她央他准她一次七天假期,她托他帮忙保密那一处公寓。
她给他打电话,致歉因自己的疏忽而闹出了跟手下艺人的绯闻。
她跟他说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等到她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再回到他身边。
他在处理这些事情时是游刃有余的。以至于他一度以为,他能像他承诺的那样,“一切有他在”。
可,直到方所将另一个世界赤裸裸的展现在他面前,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他的自信来源,不是因为他究竟有多可靠,而是她从未将超出他能力范围的问题抛给他,全部都选择了独自承受,以免伤到了他自以为是的自尊心。
“申请调职海外业务你确定”
接到林起递交的书面调职申请时,就连号称洞察一切的明成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在他眼里,林起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
他稳重、虚怀若谷。自底层摸爬滚打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守城将领。
但人无完人,他的性格注定他并不适合开疆拓土,尤其,还是去一个尚未打开局面的新环境。
“我需要一个理由。”
明成公事公办,收起自己脸上懒散的笑意。
林起不卑不亢的开口。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之前您曾问过我的一个赌局。”
“”
明成点点头。
那一回林起专门进了他办公室,让他高抬贵手,放过一个女人。
“记得。怎么了。”
“现在我想给出自己的答复,希望不会太迟。”
“你先说说看。”
“我查了凌初出道这么长时间内公司所提供给他的所有资源接近于零,所以我现在再将赌局重提,并没有影响赌局。”
明成微不可查的笑了一笑。
能查出来这些事情,证明还是下了番功夫。
关于凌初还有林图的事,他交给卫长生在明面上做的遮掩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或许他应该改一改对于林起的偏见,至少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能在这个年纪站在他跟前说话,就证明了他还有潜力。
“然后”
“我赌三个月后,她依然会赢。所以我选择退出,去争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你需要什么”
明成没有质疑他的选择,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林起。
他事业有成,模样也不算太坏。这样的条件放在普通人中已经称得上是优秀。
既然对他的小经纪人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不干脆等到事情结束,跟她成家立业,反而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申请外调,让一切从头再来。
“资源、人脉、权力。”
林起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野心。
人生就是一场逆境之旅。天花板随处可见。随遇而安的念头和奋勇拼搏的冲劲永远像天枰上的两个砝码,高高低低,无法抉择。
人若不是被逼到绝处,永远不知下一步是否踏下的就是悬崖。
以他现在的力量,甚至都不敢再夸下海口说要保护她。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闯荡,不去打拼,不去积蓄自己的力量。
“我再想想吧。”
明成没有当场答应他的申请。
几个好啃的区域,明盛集团已经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快速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然而发展潜力大的地方,因为太过危险,他一直在迟疑。
眼下林起提出要去当先遣兵,的确正合他意。但他仍需要慎重评估林起是否有资本能在这样的战争中生存。正所谓良将难寻。
“如果您拒绝了我的外调申请,这一份是我的辞呈。”
林起没有退缩,在明成态度暧昧不明的下一秒,断了自己所有退路。
明成莫名笑了起来。
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这么多年接触,他还是第一回发现林起还有赌徒心态。
有点儿意思。
“你决定了”
“是。”
“那就等调职通知吧。”
明成轻描淡写地接受了林起参局的申请。
那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或许比林起之前所经历过的所有都要艰险数万倍。
但,明成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毕竟,眼前的男人刚好还是那一个,让他如鲠在喉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