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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第四章 角阁

    两天之後。

    张妈牵着墨九的手,在角阁前停下。转身摸了摸墨九的头顶,再顺了顺墨九的衣裙。

    这一身新衣是墨九及笄的时候她亲手帮墨九裁做的,绛红色,虽然不是什麽上好的料子,却也衬得墨九肤若凝脂,目若秋水。一转眼,这麽多年了,襁褓里的孩子长成了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样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从小没娘疼没爹爱,她每每去庙里祈福,心愿佛祖保佑,保佑这个孩子一生平安,简单美满。

    墨九见张妈摸着自己的脸颊,牵着自己的手不放,眼里有着说不出的不舍。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张妈……”

    “一会儿进了角阁,有人问什麽就按实的答,能不说话就莫多说。该怎麽就怎麽,像平日里一样,记住了?”

    墨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眼看到角阁门口一字排开的暗色衣装的护卫,心里的不安更甚:“张妈,我……”

    “傻孩子,我就在这里等你,快进去吧。”张妈拍了拍墨九的手背,终於松开了手。

    墨九迟疑的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张妈站在原处,对她点头笑着,似乎和平常没什麽不同。抿了抿嘴,再转身踏上台阶,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安静的走廊,墨九慢慢的走,每隔一段,就看见个面无表情的守卫。角阁,她从未来过,进门也没人领路,幸好这里格局简单,除了笔直长长的走廊也没其他的路。墨九走啊走啊,前面终於到了头,顺着转角拐弯再走了一段,见着了两扇紧闭的房门。墨九停下,犹豫着站了一会,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是爹的声音。墨九得到应允,伸手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墨九却惊的一颤。一路走来,安静的没听到半点声响,是爹叫她来这里,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门内等着她的只有爹一人。却没想,大大的一间房里面是满满的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吓的她腿有些发软。

    “还站在门口做什麽?来见过你的安伯父,温伯父。”

    言老爷的声音又响起。墨九努力的抬起头,房间左侧坐着她的爹,右侧并排坐着两个陌生男子,皆是面带威严,胡须花白。

    墨九小心的挪入房里,按照张妈教她的动作,先对言老爷福了福:“爹。”再转身对着右侧两位长辈福了福,声音忍不住的发着颤:“言墨九见过安伯父,温伯父。”

    四道犀利的目光在墨九身上来回打量。房间里静的诡异,墨九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看的她头皮发麻。

    终於,面前的两位长者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墨九局促的紧,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摆。言家老爷适时的开口了:“下去吧。”说着向後摆了摆手。墨九见了,犹如大赦,快步走向她的爹,低头站到他的身後。

    身上好似一松,之前还密密麻麻粘在背後的目光瞬间轻飘飘的移开,仿佛刚才那些全是错觉。

    像是正在表演的戏班子,短暂休息过後又重新开场。自墨九之後,轻轻的脚步声规律的上前,退下,一个又一个不同女子的声音,问候长辈,自报家门。墨九慢慢的缓过了神,不知听了多久,心里的好奇开始忍不住冒头,她已经悄悄退到了人群後,想着应该没人会注意,於是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打量起四周。

    房里只有爹和两位伯父是坐着的,剩下站着的全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女。高的矮的,个个面孔精致,气质出众。在三位长辈的侧边,正对着门的位置有一扇巨大的屏风,墨九眼尖的看见,屏风後面放着一把椅,隐约有人影浮动。

    这是怎麽回事?房间里挤满了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就在前面站着的些个她在槐树上看过,她们是言家的女儿,她的姐妹。爹要她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麽?

    第五章 争奇斗艳

    墨九对於她们谁是谁,是没有丝毫的兴趣。时间慢慢的过去,听着这单一的节奏,让她简直要昏昏欲睡。正兀自朦胧着,耳边突然传来叮叮咚咚的乐声,让她猛地惊醒。

    不知何时,房中央摆上了各色乐器,一个女子正坐在筝前,专注的抚弄。一曲毕,女子福了福退下。接着人群里又走出另一女子,福过身拾起旁边的琵琶,开始拨弄。

    点点悠悠乐音,赶走了墨九的睡意,美人柔荑灵活的翻飞,配着那优美的曲调,又好听又好看,简直像幅画似的。墨九觉得这比方才有趣多了,看的津津有味,可听着看着,忽然觉得些不对劲了。

    一个个女子轮番上前,琴声响起,她的爹和另两位伯父有时频频点头,有时则没了表情。奏完退下的那些女子,有的面上露出了隐约的骄傲,有的却满是懊恼。站在前面的几位言家女儿也是依次的上前弄曲,墨九的头上开始冒冷汗。

    再也无心去欣赏琴音,墨九慢慢退到墙角根,一首首的乐律接连不断的响起,言家这边已全部轮完,房内安静下来,墨九赶紧低头只希望没人发现她才好。只可惜,动作间隙中却不小心与前方的两道视线对上,爹正在转头看她。墨九浑身一凛,僵了半响,无奈的迈开脚步,慢吞吞的移到房中央。

    形形色色的乐器,有的是见也没见过,令她头发发麻的各色目光重新粘回了她的身。还记得在门口张妈说的话,墨九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开口:“这些…我不会……”

    房内的气氛明显的凝了一凝,言家老爷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我不会,是因为没有人教过我。墨九很想补上这一句,可看到她爹的眼神,这句话又生生咽了下去。投射在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鄙夷的,惊讶的,讥讽的,不屑的,墨九的脸开始涨红,当着那麽多人的面,一种自卑,叫她抬不起头来。

    言老爷没有说什麽,只是让墨九退下。接下来的棋,画,墨九继续无能为力。另两位世伯紧紧皱起了眉,屋内女子们古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墨九紧紧攥起拳头,眼底已是红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自惭形秽,她好後悔来这里,她只想回去她的院落,那里没有这样那样的复杂眼神,只有宠她疼她的张妈和丹儿。

    待棋画毕了,已是傍晚,坐着的三位起身绕进了屏风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护卫迅速撤去了桌椅,搬上一张极大的圆桌,摆好了圆凳。婢女们拎了食盒进来,不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满满摆了一桌。

    言老爷率先从屏风後走了出来:“大家也该累了,不必拘礼都坐下,先用晚膳吧。”说完便同另两位一起落了座。三人在中间空了个位子。

    小辈们行过礼便都纷纷坐下了。墨九垂着头走过去,身边坐着的言家姐妹撇过脸长长的“哼”了一声。墨九这时候也顾不得什麽冷嘲热讽了,这一桌的山珍海味还有热酒,平日里是没机会吃到的,肚子瘪瘪的饿的慌,墨九看着吃的直咽口水,心情总算稍稍好过了些。

    刚要举筷,不知是要显摆文采还是故意要看墨九难堪,有人提出来行行酒令。言老爷他们没有说话但也没反对。於是起了头一句一句接下去,赋诗填词皆是妙语连珠。很快轮到了墨九,墨九照例的沈默,一桌人的眼光又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有些看好戏的意味,耳边飘来一句,不轻不重,却正好足够让她听见:“这位妹妹,你莫不是又要说不会吧?”

    幸灾乐祸的调调,身边坐着的言家姐妹听到脸也有些红,这个横里冒出来的妹妹,不光丢人,还丢言家的脸面,想着便狠狠的白了墨九一眼。

    墨九又想哭了,什麽鬼什麽令……她好饿,对着一桌子饭菜却不能动,还要继续承受那些暗含侮辱的目光,和坐着的一位位相比,她哪样都不如,她什麽都不是,渺小像是蝼蚁,她从小没了娘,长那麽大,今天才见着她的爹第二面,没想,却是这个样子。

    想着,墨九真的哭了出来。紧紧咬住了嘴角,脸憋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桌上倒是一下子静了下来,墨九哭得伤心又难过,闷闷的哽咽着,视线被泪水冲刷着已看不清周围人的脸。

    这个时候,一双手温柔的抚上了她的头顶。

    第六章 江夫人

    “怎麽了?哭的这麽可怜见儿的?”

    墨九一楞,泪眼迷蒙的转头,只见身侧站了一个和张妈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她高高挽着发髻,一身衣装体面又华贵。

    “江夫人……”言老爷他们已是站起了身。被称作江夫人的妇人不紧不慢的看了他们一眼,再对着墨九笑了笑,眼里一片慈爱:“是不是她们欺负你了?”边说边慢慢扫视了一圈。墨九呆呆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时眼泪也忘了流。

    桌上的少女们脸色有些变了,只听言老爷低声说了句:“还不给江夫人让座?”少女们像是被同时烧到了屁股,站得飞快,江夫人似是叹了一声:“好了,她们也是累了一天了,都别站着了,坐下吃饭吧。”见到言老爷他们点头,少女们才又小心挪动着坐下。

    墨九一脸呆愣的看着,江夫人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举起丝帕擦着她的眼泪鼻涕,轻声细语着:“觉着自己一无是处,比不上她们,所以心里伤心难过了?”

    墨九默默的听着,感受着这高贵妇人温柔的动作,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那语气里慈爱……和张妈好像……於是不由自主的,诚实的点了点头。

    江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傻孩子。饿了吧?”说完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她碗里。墨九像被催眠了似的早忘了哭泣,夹起东坡肉大大的咬了一口,嗯,真好吃。像似突然意识到了什麽,小心的看向她的爹。言老爷脸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只轻微的点了点头,墨九这才放心下来,哭完更是饿的没力,筷子便毫不犹豫的落下,奋力的想要填饱肚子。

    江夫人微笑看着,墨九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却没来由的觉得暖暖的,夹了一只鸽子腿放在她碗里,讨好的看她。江夫人挑了挑眉,拿起了筷子,其他人见她吃了,这才陆续的动筷。

    这顿饭吃的寂静无声,墨九却欢乐的很。江夫人没一会就放下碗碟,转动着眼珠,将桌上人一个一个仔细的看过去,接收到她视线的少女皆是僵了僵,神情有些无措。

    江夫人垂下眼帘,坐直了身体,婢女上前奉上了新的丝帕,她接过慢条斯理的压了压嘴角,叹息一般的轻语:“这一个个面赛桃花的,随便放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就是皇亲国戚,也是配得上的,我看,必定是舍不得吧?”

    言,安,温三位老爷神色一动,刚要开口,江夫人却摆了摆手,眼神一转定在墨九身上:“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看,就是她吧。”

    一桌的人,脸上眼里,有庆幸,有遗憾,五味杂陈,说不清的复杂难辨。只有一个墨九看着江夫人不明所以,什麽?在说我吗?我怎麽了?

    江夫人站起了身:“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乌岳。”

    墨九看看面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们,她们又在看她,只是眼里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惊讶?同情?羡慕?正疑惑着,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