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看着他,又不敢阻拦。
林中戎看着那两个葫芦杆一样的小子,一个二十几,一个才十七,大得唯唯诺诺中难掩怨恨,小的倒老实,整个人透着木讷懦弱。
林大哥见他目光里透着打量,像是看到了希望,连忙叫俩孩子叫“三叔”,说:“只要你给他们一点机会,我保证管好妈,管好其他人,绝不会让他们再到你眼前去碍你眼”
听了这话其他人更怨愤了,林中戎却淡淡笑了笑:“现在倒是懂得叫道理了,可惜啊,你们只知道扯着我这个‘亲人’、‘兄弟’、‘儿子’、‘三叔’的身份不放手,为什么就没想到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他脸色一点点变淡,明明没有什么动作,却仿佛身形一下子高大了起来:“我还是一个丈夫和父亲!”
林大哥脸色骤变:“中、中戎啊……”
“你们不是都很庆幸陈玉不在,我没有了小家,不然一定会跟你们不亲,什么好处都跟你们没关系了吗?我发现还真是这样,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其他都得靠边站,以后我要养老婆孩子,一颗大米,都不能便宜了外人。”林中戎说,“所以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话,他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脸色灰败的人。
虽然日夜咒骂着林中戎,但他们也确实都指望着林中戎过日子,以后他不肯在养着他们了,他们又没有工作,没有一技之长,或许……真的要去掏粪了。
林婉婉看着一屋子像被抽去了睛神气的人,忽然追了出去:“三叔!”
可是林中戎走得飞快,她追出去只看到了一个车屁股。
她呆呆地站在那,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妈妈反复叮嘱她的话。
她说,你三叔没有孩子,你要常常到他跟前去,多叫叫他,嘴巴要甜,端茶倒水殷勤点,只要你三叔喜欢你,你就有享不尽的福了。
又说,你和你三叔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就差一个多月,正好你和你弟弟又是龙凤胎,这就是天意啊,无论是你还是你弟弟,要是能被你三叔当孩子看,甚至过继过去,我和你爸就不愁了……还是你更好,女孩子比较好撒娇,你还和你三叔长得像。
又说,你三婶爱看书,你也多看点书,尤其要在你三叔跟前看,哎呀,要是能多知道一点你三婶的爱好就了,还能给你小阿姨参照参照。
她从小就被告知,自己和三叔那个孩子很有缘,要努力成为三叔的女儿。她甚至记得四岁那年,大家一起过年,三叔也回来了,她早得了母亲的指示,向三叔讨糖吃,三叔就拿了一颗给她,脸上甚至有些笑意,大人们突然起哄,说让她给三叔做女儿好了,多有父女相啊。
她胆子一大,就脆脆地叫了声爸爸,三叔却脸色大变,饭都没吃就走了,再不久,三叔就和家里闹翻了,然后他们一家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她再到三叔面前去,他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地上的爬虫。
可是刚才,他一眼也没看自己。
她想起林满的模样,高挑、白净、健康、漂亮,浑身都是自信,可是长相还没有自己像三叔啊,可是三叔看着她的目光却温暖又珍爱,像看着最重要的宝贝。
三叔对女儿,真的是那么宠爱啊,像她想象的一样,只是那宠爱不是给自己的。
“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林婉婉喃喃道,可是她知道,正主回来了,而自己,多年以来的美梦,终于是彻底破碎了。
……
为了表达对她爸的不满,林满晚上没住在林中戎的房子里,而是回了招待所,林中戎听到林铖告诉他这个消息,苦笑一声,小心地问:“她情绪怎么样?”
林铖回答:“没有提起你的时候,都是很好的。”
林中戎想打人,就不能委婉点吗?
林铖:这还不够委婉吗?
林中戎也不敢去讨嫌,长吁短叹地去了办公室,他一般不喜欢住在那个只有他的大房子里,宁愿在办公室过日子。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犹豫了又犹豫,终于没能控制自己的手和心,爬起来往大雁山拨了个电话。
大雁山建了个高高的信号塔,母女俩的房子里就常规按了个联络机,这台看起来很丑的机器放在吃饭待客的厅堂里,但基本都是林满接,今晚却突然响了起来。
当时陈玉正在灯下编写教案,基地里的学校在五月份就已开始授课,陈玉带了两个班,给人启蒙,里头尽是只比她女儿小一些的孩子,但绝大多数只识得几个字,里头有机灵的,也有脑子迟钝的,要先教一短时间才能进行后续具体的分班。
陈玉的志向就是像她祖父父亲那样成为一名人民教师,这个愿望在末世前没实现,现在却实现了。陈玉很珍惜这个机会,也很希望能做好这个角色,开学前就重新拾起大学里学的东西,又找了基地里的老教师请教,她习惯性把后面好几天的教案写好,每天都要备课。
她手下的本子、笔,都是从北方交易来的,十分珍贵,她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字,一眼望去,娟秀而灵逸的漂亮字迹铺满了洁白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