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个字都那么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那么掷地有声。
谢清明踉跄着站起身,周身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弓着背,“你是谁?这是哪?”
“想问我是谁?你想问问你自己,你是谁?”
一叶扁舟依然在风雨间飘摇着,谢清明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的东西,但一抹不合时宜的孤傲却蒸腾在他年轻的心绪里。
他在想,若有一把剑,即便不能和这苍茫天地斗上一斗,也可以撑着他,挺直腰板,矗立着。
浓重的黑雾里寒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光影划破万古长空,刺穿无尽黑夜,飞流直下,势如破竹地向木船俯冲而来。
不偏不倚,直愣愣地插在谢清明的脚边。
剑气萧飒,寒光幽朔,罡风翩翩然卷起谢清明的衣角和发梢,映照起一副慷慨悲歌的凛然。
谢清明执剑而立,孤身一人对峙着万千鬼影与惊涛骇浪,他剑指苍穹,孤傲且悲壮地挑战着这个冥冥之中,连面都不肯露的敌人。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这是哪?”
“你要被火焚尽了,我给你水……你要被水吞没了,我给你舟……你要一把剑撑着,我给你宝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却要和我斗?”
这逻辑,看似说得通。如若此时此刻,立于船头的人,但凡是个秉性稍稍愚讷的,兴许真的会生出些许愧疚来。
可愚讷与醇直本就不可同日而语,这论调,在谢清明这里行不通。
谢清明依然咬紧牙关矗立着,剑锋所指,是苍莽天际。于宇宙洪荒而言,他一个人,伴着被施舍来的一剑一舟,渺茫得如同蝼蚁,可他依然一腔孤勇地与这天地角逐着。
不夹杂悲欢,不隐匿胆怯,昭昭然面对着敌我实力的悬殊,却依然不愿意随波逐流。
这,才是谢清明。
“我为什么要感谢你赐予的侥幸?那我又当如何面对你带给我的风雨?”
电光火石之间,谢清明腕上发力,于虚空之间划出一道凌厉的锋芒,剑气凛冽地裹挟起罡风,转瞬间斩碎了晶莹剔透的水结界。
狂风骤雨又一次扑面而来,谢清明知道,偏安一隅的港湾也终将是他无尽的牢笼,倘若真有一死,也该是战到失去最后一丝气力而死。
目力所及之处,鬼影与黑云交织,海水共天幕一色,谢清明冷静地睨着那一丝残存的天光,平静地道,“纵你是宇宙的主宰,我想要的,也轮不到你来施舍!”
说罢,谢清明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入海中,他手中的利刃泛起寒光,杀伐间,掀起滔天巨浪。他搅起一条翻腾的巨龙,直冲九霄,剑锋所指,堪堪撕裂了黏腻而无边的黑云。
天光乍现,万古苍茫。
鬼影与音云慢慢消散开来,温和的阳光倾泻下来,烟霭袅袅,不带一丝恶意地笼罩着眼前杨柳依依,花团锦簇的世界。
无间地狱,转瞬间,变成了桃源仙山。
谢清明手中的剑也不见了,他一面机警地审视着眼前的盛景,一面又放肆地享受着周身的温暖。
就在他疑窦丛生的时候,不期然出现了一袭绿衣身影,颀长劲直,由远及近,徐徐走来。
谢清明突然觉得方才的暴虐,愤怒,讥诮,睥睨都烟消云散了,没来由一阵平静与安心。仿佛万山无阻,只为赴老友一旧约。
来人甫一站定,恭敬有礼地作揖,待再起身时,谢清明才发现,此人脸上覆着一层薄雾,不浓重,却刚好辨不得眉目。
“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了,你是谁?这是哪?”
此时的谢清明感觉周身舒畅,通体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戾气也减了许多。
“或许,我叫谢清明罢。”
谢清明看着他故弄玄虚,却也不愠,只道,“那你是谢清明,我又是谁?”
那人温和地一笑,“你是我,而我,是你。”
话音一落,来人轻轻挥了挥手,雾霭轻飘飘的散去,露出一张刀刻斧凿般凌厉而俊逸的面容,深邃的眼眸,高挑的鼻梁,薄而带翘的双唇,恰到好处的线条……
那果然,是谢清明的脸。
谢清明并不惊异,来人既然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圜间变出他的模样,并不稀奇。
“你为什么要化作我的模样呢?”
“你的模样?你的皮囊,你的色相,你的眉目……真的是你么?”
“我,当然是我。”
“那你是谁?”
谢清明没有回答,静静地等着对方的论调。可对方仿佛也颇有耐心,只温和地笑着,缄口不语。
谢清明熬不过他,便道,“我自然是谢清明。”
对面的男人依然嘴角含笑,“百年前的你是谢清明?百年后的你也是谢清明?生而为谢清明,你便是谢清明。生而为他人,你便是他人么?”
谢清明一时无言,那人似乎也没想让他回答,继续说道,“人生色相,皆是虚妄。上下四方为宇,往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