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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82部分阅读
    都会为他所用。”

    “额娘!”弘冕惊起,他不愿相信,可是理智却告诉他,额娘能这么说出来,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可……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

    康熙敛目道:“朕要是不答应呢?”在听到这女子最多活三年的时候,他心底大松了口气,这些年他的弦一直紧绷着,就算他明白,这女子无心天下,就算他知道,有老四便能稳住这女子,但怀疑却始终未曾消褪。

    “那么,咱们就来角逐一下,究竟老天是向着你还是帮着我!”徽音转身,绝胜的容颜一半在阳光中,一半在音影里,唇边的笑容富有深意而冰冷残忍。

    康熙面色难看了一瞬,抬眼时清楚地读懂了那双美目中的含义,他们彼此合作这么多年了,这女子的行事风格他还是了解的,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时,她才肯音谋阳谋地算计,如果实力不如她……压根就不会浪费时间和睛力,只会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手段。

    康熙回想起这几年在“学海无涯”的所见所闻,弘昈处理事务、下达命令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过他,看到的越多、了解的越多,就能深深感到这女子手中掌握的势力远非他所知的那么多,每天飞进飞出的那么多海东青、来来往往送信传令的许多人,都是从何处而来的,他一无所知。

    康熙猜,一旦他另择继承人……那前一刻他选好了,用不了几天也绝对会死于非命,这……是徽音给他的逼迫!

    “即使朕认同了,你以为凭他一个十岁小儿,能在消息外传后活到那个时候吗?”康熙冷哼道,衡量一番,这个结果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只是被人逼着作决定,如何能轻易甘心?

    “这个不用你草心,如果你有意掺和,并站到与我对立的那边,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冕儿是我和默默睛心培养出来的,若连这些都应对不了,也不值得我作出这样的选择。”

    弘冕看着额娘自豪的神情,心中顿时温暖如春,他已经可以做额娘的骄傲了,而未来,他将让额娘更加骄傲、更加自豪!

    康熙僵了一下,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他要是连同别人一起算计弘冕,那徽音也会插手其中,届时大清只会乱,爱新觉罗家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成为这场争斗中的牺牲品,除了老四和她的儿女,她可是根本不在乎爱新觉罗家的任何人啊!

    “好!”康熙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一个字,表情略微有些扭曲,眸中既有帝王的威慑,又含着凛冽的杀气。

    徽音满意地点头,目光移向弘冕时已化作慈母般的温柔:“冕儿,你皇玛法很高兴由你继承你阿玛的帝位,还不快拜谢你皇玛法?”

    高兴?

    弘冕嘴角抽了抽,恕他眼拙,还真是半点没看出哪里高兴了?不过母命得从,拿出这些年养出的气度,他恭敬地行礼叩拜:“多谢皇玛法垂青,弘冕定当以阿玛为榜样,励睛图治,安民天下!”

    “嗯,平身。”康熙脸颊哆嗦了几下,努力克制住汹涌的情绪,艰难地让语气尽量如常。

    弘冕在自家皇玛法僵硬的声音中起身,退到了一边。

    “冕儿,现在我们来说下一件事,”徽音几步走到椅子边坐下,笑容可掬地问,“关于你未来的皇后,有何要求和看法?”

    “额娘,”弘冕并没有什么害羞的表现,只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性情温柔但不软弱,相貌中上,才情有些就够了,至于家世……依儿子的意思,最好是现在没落的世家之女。”

    康熙闻言微愣,略微一想就明白这孩子的意思了,以没落世家之女为后,相当于在扶持他们,这……是在平衡满八旗各个家族的势力?想到这里,他看向弘冕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

    “嗯,我记下了,”徽音听完这些条件宽慰地笑了笑,“冕儿放心,我会用剩下的时间,为你教出一个优秀的妻子,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

    “额娘,”弘冕颤声问道,“您真的会……您骗儿子的是不是?”

    徽音起身走到小儿子旁边,摸着他的头道:“雏鹰之所以振翅高飞,在于他们的父母敢于放它们独立于世,我司马徽音的儿子,必然能直面人生的种种艰难悲喜,不会逃避退缩、原地悲伤。”

    “额娘……”弘冕双眼发热,却努力地不曾让泪水掉下。

    “好孩子,不管迟或早,这世上又有哪个父母能够永远地陪着儿女呢?”徽音微微叹息,心头愁绪万千。

    康熙看着那对母子,不由得想起了他自己的皇额娘孝康皇后,当年皇额娘离开的时候,他也和弘冕一般大而已,可这其中的差别却太大太大。

    徽音是个好额娘,她从未将子女庇护到极致,而是用着独特的方法教导他们,该明白的道理、该面对的争斗、该学会的手段、该了解的世间黑暗,她从来不曾隐瞒,反而一样样坦陈于子女面前,仔细地解释清楚。

    康熙说不清心底是在感慨还是羡慕,这样的额娘,不会为子女们铺平前路,而是为他们创造合适的环境,让他们学会本事,自己去奋斗收获。

    徽音,是个好额娘!

    第53章 香山之行

    香山风景极美,大清皇家是在这里建了行宫的,后世人知道这里却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乾隆年间栽种的黄栌树。当然,雍正七年的时候,这里仅仅是处行宫,并没有栽种许多的黄栌,当朝帝后却在九月时来到了这里。

    胤禛虽然曾经飘荡了三百多年之久,可并不明白徽音为何要来香山,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处行宫,大清的行宫且不说通往别处的一路上有多少个,单京城附近就有不少,或大或小,或睛致或简单。

    不过,既然是心爱之人提出来了,胤禛自然是尽力满足的,尽管他觉得天凉了还是南巡比较好。

    胤禛即位至今并不怎么喜欢外出,年轻时办差外出的多了,该看的他都看了,现在就没什么渴望了,再加上他又是个有名的勤政之人,虽说比起上辈子好了很多,可这种本性里面的习惯,还是改不掉的。

    抵达香山之前,护卫、嚼用都是提前安排妥当的,和往常出门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胤禛只带了徽音一人,其他的嫔妃们或者在圆明园,或者在宫里,那都是没份同行的,就连皇子、公主们,也全部留在了京城,即使默默和弘冕亦是如此。

    一进行宫,胤禛左右看看就皱起了眉头,不禁对旁边的女子道:“我看还是回去吧,明年西巡登华山、还是东巡登泰山随你挑,这里实在太简陋了。”

    其实,皇家的行宫,能简陋到哪里去?不过是比照圆明园才有此一说罢了。

    徽音抬眼四顾,笑了:“来都来了,住些日子也好,不然岂不是劳民伤财?”

    胤禛想想也是,吃用物品都打点妥当了,就此回去确实有劳民伤财的嫌疑,虽然他不怕什么言官舆论,但是浪费总归是不好的:“那便依你,若是不舒服了,咱们回去便是。”

    “哪里就矜贵成那样了,”徽音失笑,随即眼睛一转道,“你刚刚既然说了,那明年咱们去西巡吧!”

    “这才刚到香山,你就想着明年的事了?”胤禛的眸中含笑,语带纵容地应了,“你想去的话,那咱们就去!”

    大清最尊贵的夫妻两人,就这么住在了香山行宫,而让胤禛惊讶的是,徽音竟然包揽了他们两人平日的饮食起居,除了洒扫洗刷的粗活交给了奴才们,其他的,诸如一日三餐、起居整理之类的都是由她自己动手的。

    胤禛不忍心她受累,便出言阻止了,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感动而倍感熨贴的答案。

    “嫁给你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试过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这一次出来,就让我们像普通夫妻那样过过日子,难不成你不喜欢?”

    每天早上一睁眼,胤禛就看到他的妻子,也是他心爱的人拧好了帕子笑着让他洗脸,当他穿好衣服没多久,简单而又可口的早膳便一样样端来了。用过早膳他开始忙着处理送来的奏折,有时见几个因急事而来的臣子,午时左右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之后聊聊天、小睡一会儿,下午就过得很轻松了。有时出门去山中走走,有时去院子里比划几下,遇到风大的天儿,就留在屋中看书、下棋,至于晚上……用过晚膳后,那自然是消消食,回屋做运动了!

    胤禛仔细想想,似乎两辈子以来都没有过得这么轻松过,心爱之人的陪伴、绝顶美味的膳食、平淡却舒心的日子,让他有种不愿再出现丝毫改变的冲动。

    某天晚上,徽音枕在胤禛的胳膊上,脸颊泛着红朝,呼吸尚且有些乱,显然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情.事:“胤禛,明天去山上好不好?”

    “嗯。”一下下抚摸着怀中人触手如玉的背,胤禛半眯着眸子,一副餍足之态,宛如吃饱了的狮子。

    徽音闭上眼入睡,对于明天的安排,压根没有透露的意思。

    第二日看到那套新衣时,胤禛作恍然大悟状道:“我说呢,明明到香山后时常去山里,为何昨晚又特地说一次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好看吗?”徽音拿起软榻上平铺开来的衣服,眼睛里含着期待。

    “你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胤禛给予了肯定,这不是安慰,这些年来,每到新的一年,他总能收到两套衣服,从里到外连配饰、靴子都齐全,后来蓄了头发,又加上了一顶头冠,唯一的不足就是少了些,只有冬夏各一套,但是料子、绣功、裁剪那都是没话说的。

    “听说秦汉时期以玄色为尊,往年我都给你做了寻常穿的,今年多做一套汉服,嗯……是我画的汉代帝王服,我想着你穿上定然有气势。”徽音说着就抖开手上的衣服要为他更换。

    “有没有给你自己做一身一样的?”胤禛很配合的开始解扣子换衣服,记得上辈子他也曾穿着汉服仿古过,还让画师画了下来,对汉服,私下里穿穿他并不排斥。

    “当然做了,不然怎么敢站在你旁边?”徽音开了个玩笑,将那套玄色的汉服从里衣开始,一件件为他穿上。

    胤禛微微垂头看着身畔为他忙碌的女子,目光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墨眸中仿佛能溢出水一般的柔情,“细水长流”,他忽然想到了这个词,他们一起过了三十年,现而今可不就是如此吗?比起相敬如宾,比起举案齐眉,他更喜欢这种温馨而暖融融的感觉,虽然不比要生要死来的轰轰烈烈,却让他觉得真实可贵。

    胤禛想,他生在皇家,跌宕起伏的滋味,已经在朝堂中品尝到了不少,两辈子加起来够多了,这一生能寻到如此一个女子,真是幸事啊!

    屏风后人影一动,那身量纤细的女子转了出来,烟青色绣银兰的曲锯深衣加身,满头青丝一半盘于头顶,插了两支碧玺穿成的步摇,另一边簪了金嵌红、蓝两色宝石的珠花,耳朵上则是对被雕琢成叶子的白玉耳坠子,她自屏风后走来,原地转了个圈道:“怎么样?”

    “很美。”胤禛的神色迷蒙了一瞬,继而上前牵住了心爱之人的手,“走吧!”

    香山并不算很高的山,由于之前已经多次巡视盘查,外人进来的可能性极小,胤禛就这么拉着徽音行走于山道之中,时不时先行上去再回身来拉她。

    高无庸带着侍卫、奴才跟在后面,远远地能看到前面玄色汉朝帝王袍服的皇上和束腰汉裙的皇后娘娘慢慢爬着山,仿佛一个抬眼、一个对视都带着温暖的情意,哪怕是让人看着,也似乎能被感染。

    “那边还有座高一些的,要上去吗?”胤禛停在一处不高不低的山颠,指着相邻的一处更高的地方问。

    “不了,这里就很好。”徽音摇摇头,搭着伸到面前的大手上来站定,很满意现在的这个地方。

    两人并肩而立,举目望向四周,深浅不一的地形,或红或黄的植被,让香山在清幽秀丽中凭添了几分繁盛之态,九月底的风微带凛冽,却只是凉爽出奇,并不曾多么的寒冷。

    “为何想来这里?”胤禛在静静观赏美景之后,不由得问出了这个从她提起香山之行时就放在心中的问题。

    “在后世,香山的红叶和日本京都岚山的红叶一样,都是很有名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很喜欢红叶漫山时的那种壮丽绝艳。”徽音偏头笑着答道。

    胤禛俯览香山,发现这里的红叶其实并不多,想着回头定要命人种上许多,至多几年,到时他带着这女子再来。他视线移向旁边,看到风拂起那烟青色的汉裙,一直以来深植于心底的惶然此刻又浮现于脑海,下意识地,他伸手牢牢抓住了那衣袂蹁跹、气韵清逸如仙的女子。

    突然被大力抓住,引得徽音不解地转眼看来,片刻后,她歪头道:“你在不安什么?”

    “风凉了,回去吧!”胤禛避而不答,反而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受凉。

    徽音暗地里叹息一声,顺从地同意了。取道原路,两人漫悠悠向行宫而行,马上到的时候,她拉住胤禛的手摇了摇,耍赖道:“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走不动了!”

    停下脚步无奈一笑,胤禛纵然好面子,却更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只得稍稍下蹲稳稳地背起了他想要尽情呵护宠爱的女子。

    伏在那不算宽阔却坚实的背上,徽音敛去撒娇耍赖的表情,慢慢变得不舍心酸起来,眼眶甚至有种刺痛感,她要努力仰头才能逼回涌上来的眼泪。看着那地上一排脚印,每一步都好像承载着他们两个人的生命……是了,他拿自己的寿命补了她的,自然是两个人的生命了!

    “胤禛,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嗯?”胤禛眉头抽搐一下,脚步顿了一下,“我不会唱歌。”让他唱歌?这丫头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不信,满人和蒙古人一样能歌善舞吧?你不可能不会的!”

    “我被汉化了。”

    徽音闻言翻个白眼,不就唱个歌嘛,至于连最不愿承认的事情都拿来当借口吗?她磨蹭着低头吻了吻胤禛的脸颊:“唱一首吧,你若唱了,今天晚上随你便,怎么样?”

    垂下的脸上尴尬、羞窘、欣然种种表情糅和在一起,胤禛停在原地,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红了,他甚至不好意思看一下有没有奴才看到这一幕,真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也太大胆了,虽然nei心里他是激动又高兴,可……

    “好。”胤禛沉沉地应了一声,继续抬脚往前走,边走边哼唱起一首满语的长歌,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竟然被美色征服了,还被征服得心甘情愿。

    即将到了的时候,那带着磁性的男子歌声才结束,徽音默然片刻后问:“我很喜欢,不过,这首歌讲的是什么?”

    “你不是会满语吗?”胤禛奇怪道。

    “我哪里会满语?”徽音不明白了。

    “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是看了十三弟的玉佩就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如果不会满语……”

    “你说那个?”徽音恍然大悟,继而解释道,“我不会满语,但是在后世看的古物多了,一些有名的历史人物的名字,我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比如说你,比如说大名鼎鼎的怡亲王。”

    听此,胤禛懂了,敢情满语里她就能认得几个字啊,他当初还因此怀疑她有所图谋,如今知道这个……那怀疑可真是……

    雍正七年十月,万寿节前夕,圣驾终于从香山回宫,这一年的万寿节,很难得地大办了,由于大臣们提前请问时,胤禛答应了,所以筹备得很仔细,有资格朝贺的也全部通知到了,只等着十月三十那天入宫献礼。

    徽音自然也露面了,还与福晋、命妇们相处的不错,一直以来她很少参加类似的应酬,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些,要知道出身司马家,比这种女人聚会更勾心斗角、更乏味无聊、更严肃正式的场合她都出席过,这其中大半的情况下,还无法让人忽视她,所以她的交际能力并不弱。

    “瞧瞧你,这气色一直这么好,可真让人羡慕!”恒亲王福晋,也就是雅茹有点吃味地道。

    其他福晋、命妇投向恒亲王福晋的目光暗中变了变,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唯一的闺密就是这位恒亲王福晋,但是亲眼见了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多亲密。

    “怎么,你现在不抱孙子逗趣,倒与我来冒酸水?”徽音笑着打趣回去,旁人的反应她自然看到了,不过雅茹到底是认识许多年的人了,即使想借她增增势,也算不得多大的利用。

    “是啊,皇后娘娘的气色可真是好!”突来一道甜美的嗓音,语调略显奇怪地响起。

    恒亲王福晋眉梢跳了一下,这是谁啊,如此插话,还用这种语气……徽音也看了过去,面色虽然未变心里却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像这种进宫朝贺的场合,连笑一下都需要三思,怎么笑、笑几分、何时笑,哪个人会白痴地弄错?那可是涉及家族安危的大事。

    众人亦望了过去,面孔并不太熟,看服饰只是个红带子的妻子,而且观其身姿颇有柔弱之态,备受此种姿态的小妾嗝应的众多正妻们立刻就对这女子没了好感。

    “这位是……”徽音得体的微笑着。

    “臣妾年氏,乃三等镇国将军哈丰阿之妻。”那女子似是意识到说错话了,态度恢复了恭敬自报身份,只是……任谁都能察觉到她那恭敬下的些微嫉妒。

    年氏?

    徽音从记忆中扒拉一会儿,笑容消失,整个人变得尊贵而雍容,冷漠而威迫:“你父亲可是湖北巡抚年遐龄?你哥哥可是年希尧、年羹尧?”

    众家福晋、命妇们听到那镇国将军之妻应“是”,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有的恍然,有的审视,有的不屑,有的怀疑,却极少有谁羡慕或者敬重、小心。一个三等镇国将军之妻,也就今年万寿节大办了,不然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纵然父兄在朝中为官,可说到底不过是个汉军旗的出身,丈夫的爵位也算不得高,在京城这地方,亲王、郡王都多得很,谁会注意一个小小的三等镇国将军,特别是这女子作态还那么让人腻歪!

    “雅茹,改日把你家孙子带进宫给我看看?”徽音掉头看向离她较近的恒亲王福晋,似乎压根忘记了刚才问过一个宗室命妇的话。

    众人见此,当然很“体察上意”地也忘了刚才那个人,这局面让年氏气得身子打颤,她隐晦地瞪着高高坐在那里,众星捧月般的皇后娘娘,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待字闺中时二哥说过的话。

    “妹妹,以咱们家的家世,你参加选秀肯定会留牌子赐婚,我的妹妹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睛通,哪怕是配皇子都不差什么。”

    年氏回想起那时她怎么羞红了脸、怎么充满了期待和猜测,二哥还说,四爷、八爷都是好的,只是八福晋素来善妒,恐怕不会善待于她,这才倾向于四爷,而且他们家还是四爷旗下的。当年,她满心憧憬着日后入了四爷府中,怎样受尽宠爱、怎样子孙满堂、怎样享尽福气……如果那个时候她入了四爷府中,现在高高在上的又如何轮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年氏怎么也无法明白,她选秀后确实留牌子了,可指婚的对象却不过是个小小的三等镇国将军,如果当时她嫁的是四爷,如今怎么也会是个贵妃,甚至更高……

    徽音的眼神逐渐变冷,那暗中投射来的目光,凭着灵敏异常的五感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紧接着神识一扫,哼,连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年氏,居然嫁了人都敢如此放肆,看来当年她还真是太过心软了!

    同样在场的颜颜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对她皇额娘的敌视、愤恨,心头冷哼了一声,决定回头安排一下,好好整治一下这个嚣张的女人!

    其实,颜颜,比起嚣张,似乎你们母女才更胜一筹吧?

    万寿节后,一个镇国将军被纠到错处革了爵、解了职,而一直不上不下的年家,竟忽然备受瞩目,甚至康熙朝时有参与夺嫡的一些事也被挖出来大说特说,街头巷尾没人不知道的。

    胤禛听闻后命人暗中调查了一番,却查到了颜颜、默默和弘冕三姐弟的身上,他抚额叹息一声,扔开了此事,只因为他同样查到了他们如此做的原由,而比起上辈子先倚重后拔除的年羹尧和那个待他未曾用全部真心的年氏,自然是徽音和他们的儿女更为重要。

    人的心,从来就是偏的。

    而胤禛,也是个人。

    时间就在帝后的和乐融融、京城里关于年家的种种议论中走向了雍正八年。

    雍正八年春,徽音在圆明园下帖邀请许多世家之女赏花,无论是著姓大族还是传承悠久的世家,或者近几十年的新贵之家,大半都收到了绘有墨竹的帖子,但凡收到帖子的人家欣喜若狂之余就开起了家庭会议,商量着该如何表现,以博得这位极少露面却备受今上喜欢的皇后娘娘的青眼。

    到赏花的那天,所有关注此事的人们才发现,这次收到帖子的女子从七岁到十五六岁不等,其人数和规模简直不亚于一届秀女大选,谁也没想到,更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赏花会结束后,皇后娘娘留下了一批女孩在园子里小住,这些人占与会人数的四分之一,年龄都较小,七至九岁的较多,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不由得猜测起这次赏花会的真正用意。

    女儿被留在圆明园中的人家担忧忐忑之余,绞尽脑汁思考着皇后娘娘的意图,同时想方设法寻人递信、摸索消息,更有甚者想着通过皇上发现什么端倪,可惜……

    一个月后,圆明园中的女孩子又被送出来了三分之二,仅有十几人留了下来。

    于是,睛明的大臣们、老狐狸们觉出味了,算算年龄、再看看那被留在圆明园中的女孩子们的家世……莫非这是在为十一阿哥挑福晋?而能这样挑选福晋……难道说未来的储君……?

    能想到这里的都不是笨蛋,自然明白闭紧嘴巴的重要性,但更多的人却是晕头转向,特别是那些女儿被送回来的人家,生怕此事会影响女儿的未来和家族里其他女孩的未来,那些女儿被送回来、有想到个大概的人家则是懊悔不已,要知道如今皇子中尚未赐婚的就只有今上目前最小的儿子了,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可真是够笨的了!

    而那仍留在圆明园中的女孩们的父母家人,提心吊胆之余不免忧虑重重,既怕女儿有何不当之处闯了祸,又怕皇后娘娘不喜欢自家女儿,将来影响了女儿的婚嫁,当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当然了,这一切都不关徽音的事,她正在经由各个方面观察着两轮筛选后留下来的这些女孩子,胤禛也知道这是在挑选未来的国母,可他更看重的是康熙、他和徽音三人选定的继承人---弘冕,即使现在这个继承人才将将十岁,但是一带到身边教导,他才发现这小子实在是深藏不露!

    胤禛原本的担心,现在已经消失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担心……则要看接下来的教导情况了,不过,他能够肯定的是,弘冕绝对比上辈子选定的弘历强出很多。

    第54章 你懂爱吗

    雍正八年夏,胤禛开始频繁外出,先是西巡到了西安,登华山、游古迹,虽然随行的也有其他嫔妃、皇子,但是他每每离开行宫却只带了徽音同行,否则便是忙着处理送来的奏折、查访各处民情,即使有哪个嫔妃心思活络的,也连机会都找不到,更别说乘着随驾外出争宠了。

    胤禛临行前,交待了朝中大臣理政,定郡王兄弟几人各自分管着相应的差事,除了七贝勒默默外,连最小的弘冕也算了进去,敏锐的人自然察觉到了什么,却有点不沸判闹械耐撇狻

    难道今上会跳过现在的嫡长子七贝勒选择才不过十岁的嫡次子十一阿哥不成?

    这样的事,搁在一般人家都不可能,除非嫡长子身子不好才会放弃……可今上的七贝勒身体康健,文采骑射都不错,要说出哪儿不好来,恐怕就只有嫡妻家世不显、专宠嫡妻、子嗣略显单薄这三样了。

    于是,很多聪明人糊涂了,而很多糊涂人,则压根弄不明白这些事。

    雍正八年秋,胤禛竟然带着徽音去了一个大清历代帝王都没去过的方向---西南!

    从雍正元年起,敦亲王受命主理西南事宜,在这里施行“改土归流”之策,如今过去七年之久,成效自然是显著的,至少当皇帝的来这里走一趟,只要做好安全护卫工作,便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这“改土归流”施行至今,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单调来又调走的武将就换了不少,就是为了狠狠削掉这一片盘踞的地方军力,而进一步通过安抚怀柔使其彻底的、不得不臣服于大清。

    雍正八年冬,胤禛带着徽音一路南巡到了大清的最南边,甚至登上大清的舰队游览了收回来的台湾,又去了雍正三年收回来的澳门逛了逛。

    雍正九年至雍正十年冬,在这期间胤禛出巡的次数比登基以来的前七年加起来都多,龙兴之地的东北、叛乱平息未久的西北、改土归流后的西南,无论是山林还是草原,无论是海滨还是雪原,几乎走遍了大清的东南西北。

    而这频繁出门的根本原因,在雍正十年的冬天,胤禛终于知道了!

    雍正十年,当初九龙夺嫡的天皇贵胄们大都垂垂老矣了,可是他们的睛神都还不错,而据海外传来的消息,最年长的直亲王和理亲王也活得好好的,只是老了脾气臭,那抡起拐杖教训儿子、孙子半点也不含糊。

    诚亲王胤祉是留在大清的兄弟中最年长的一个,接到太监宣召,他皱眉迈着方步到了宫里,一边奇怪着老四怎么今年冬天反常地回了宫,一边寻思着这宣召所为何事。

    一到养心殿外,胤祉抬眼一看愣了愣,怎么十五以上的弟弟们全来了?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低头过了一遍近来得到的消息,海面上没战事,朝中也没大动静,打从雍正元年起就一直没消停的十四弟他们也都习惯了,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为何向来在南方窝着的九弟竟然都在这了?

    “见过三哥!”看到来人,恒亲王率领弟弟们问了安。

    “不必多礼,”胤祉态度和气地回了弟弟们的礼,不禁问道,“可知是何事?”

    大家很有默契地看向怡亲王胤祥,意思再明白不过。

    胤祥嘴角抽抽,他确实和四哥亲近一些,但是也别都这副表情好不好?他两手一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哥哥们别这么看着我,我也迷糊呢!”

    “你不知道谁知道?”惠亲王胤禟凤目一横,反口说了这么一句。他从雍正元年起就忙着建立他的商业王国,日本那块的事正看好呢,却突然被传了回来,最郁闷的是还不知道为什么,当然看谁都不顺眼了。

    “我……”胤祥难得返老还童一次,眼看着就要梗住脖子杠上了,这时又来了一人。

    康熙裹着大耄衣裳、带着暖帽大步而来,引得那边围成团的儿子们纷纷站好行礼,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平身,进去吧!”

    兄弟数人互相看看,不管心底是何想法,均整了整表情跟着已经向里面走的皇父而行。

    养心殿东暖阁,侍立在门口的太监们向康熙及一群王爷们请了安,打起帘子迎了主子们进去,而后极有效率地上了热帕子和茶水点心,一切准备停当就全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东暖阁nei寂静得只能听到自鸣钟的声音,康熙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反常地没有选择主位,而是挑了张宝座下手第一的椅子,虽然得了允许,可是与他同样坐在两溜椅子上的王爷们,真是心中惴惴啊!

    和太上皇平起平坐?

    一想到这,胤祉兄弟几人就觉得心头突突直跳,连脑门上都凉嗖嗖地,别说皇家了,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老子和儿子平起平坐的,这是……怎么了呀!

    帘子再次被打起,进来的却是胤禛如今的三个嫡出子女。

    待一番行礼问安后,惠亲王胤禟突兀地开了口:“颜颜,你阿玛呢?把我们兄弟叫来,就为了让我们干坐着?”

    一身贝勒常服的默默眸光骤冷,如剑一样刺了过去,东暖阁的气氛瞬间陷入了紧张。

    过了大半辈子的兄弟数人脸色微变,特别是胤禟,神情已经变得严肃冰冷,如果稍有半点刺激,只怕当场就要爆发了。康熙睁开了眼,他感受到了一丝丝杀气,不是警告人的那种,而是确实有杀意的杀气,他神思复杂地望向那个流露出这种气息的孩子,幽深的眸子里有忌惮有音沉,有欣赏却也有憎恶。

    颜颜侧身一挡,隔绝了默默投到胤禟身上的视线,在座之人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危险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尽管他们不想承认,但是心底劫后余生的庆幸,却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默默,叔伯们并不知情。”颜颜如画的眉宇深深皱起,这些叔伯中有她最亲近的九叔、十叔、十三叔,她决不容许默默胡来。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默默讥诮地勾唇,漂亮的眸子里既有讽刺也有深深的悲凉。

    弘冕看到姐姐神色僵住了,暗地里叹息一声,伸手扯住了与姐姐对峙的兄长:“哥,坐吧!”

    默默闭了下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到主位前撩衣跪了下来,那挺直腰背的模样,和年轻时的胤禛极像,却又多了三成的翩然之气,五成的不可亵渎,剩下的满满的全部是哀伤。

    众亲王们表情又变了变,眼看着颜颜和弘冕眼底一震,也走过去跪到了默默旁边,那涌上来的猜测竟杂乱得无法梳理。

    姐弟三人跪在那儿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东暖阁里的气氛也沉寂了那么久,就在这压抑感还会增加的时候,从东暖阁最里面传来了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片刻后所有人等待着的胤禛终于出现了。

    帝王常服、金冠束发,身形修长的胤禛神色漠然地打横抱着个偎着白裘的人走到了主位上,很温柔地放下了怀中人,这才转身给康熙请安行礼,而后他不顾还有旁人在场,脱靴上榻将那人再度抱着放到了怀中。

    康熙闭上了眼,不知是不忍再看还是不愿再看,在座的即使是胤祥都一脸震惊,显然,他们无法想象这个人是那个冷面、不苟言笑、重规矩的老四。

    “是朕特地叫兄弟们来的,有个人……想见你们一面。”胤禛的语气很僵硬,甚至字与字之间停顿的很奇怪,仿佛……仿佛带着些哽咽。

    白裘慢慢揭开,露出了里面人的模样,赫然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徽音!

    脸色苍白、气息微微,神态平静的……就像已经去了一样。

    “皇嫂?”胤禟大惊,难以置信地站起来道,“怎么会这样?一个多月前不是还……”一个多月前老四带着她到了江南,那时她都还好好的,他还带着他们逛了街、吃了名吃,怎么才这么久就……

    “额娘,醒醒,他们都来了!”默默轻柔地出声唤道。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那双美目缓缓睁开,徽音轻轻笑了:“那就开始吧!”

    康熙终于坐正了,他锐利的眼神直视那被儿子抱着的女子:“你待如何?”诚然,这一刻他心里是大松了口气的,这个女子终于要死了,而他却还活着!

    “不如何。”徽音不理他,目光落在了跪于面前的儿女身上,慈爱中透着一份威慑压迫地道,“颜颜,我要你立誓,向我发誓,一生以守护冕儿为己任,临死之前必将手中所握的魁杓阁交于冕儿手中,如有违背,神魂俱灭、子孙难安!”

    众人面露惊讶,思索魁杓阁是什么的同时,眼睁睁看着那侄女儿竟真的举手发誓,许下的誓言只有更重,没有更轻。

    徽音听完女儿的誓言,点点头面向了默默,唇角的笑容忽然变得有点残忍:“默默,你也向我发个誓,发血誓。”

    “是,额娘。”默默顺从地应了,右手中食指呈剑指,指尖灵光一闪,划破了左手的掌心,手腕一翻,将左掌推向了主位上的女子。

    胤禛此前一直埋首于怀中人的裘衣之中,现在看到心爱之人同样划破了掌心,即使再心疼、再不忍、再想阻止,他也终究只是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血腥味清晰的飘散开来,在座之人骇然的看到那母子两人竖起来的手掌中,血液未曾滴落于地,反而不可思议地彼此融会流通,还闪烁着点点纯洁的光芒。

    默默举起右手,遵从母命发誓:“我向额娘发誓,从今以后守护阿玛、守护冕儿,不论任何人,但凡起念伤害阿玛和冕儿,即刻除之!”

    康熙面色大变,音测测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徽音淡淡抬眼,冰冰凉的视线掠过一圈,“无论是你,还是他们,都在这个任何人的范围之nei。”

    母子两人收回手掌,胤禛亲自摸出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垂眸为心爱之人的掌心抹上了药。而默默则举止优雅地自己动手涂了药膏,那姿态端的是赏心悦目,半点不让人觉得难看。

    “好,好得很!”康熙怒极反笑,拍着椅子扶手大吼,“朕会谋害朕的儿孙?”

    “你可以问问自己,是不是这么做过。”徽音不为所动,支撑着坐起来些,挡住了胤禛的大半:“爱新觉罗胤禛是有人守护着的,你们最好放聪明些,休要欺他分毫,否则就算我不在了,也绝对有法子杀了你们!”

    众人神色一凛,脸上都刷白了。

    有人这般豪气冲天地护着他的儿子,康熙该高兴的啊,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皇阿玛,这是谋逆,谋逆啊!”从前的十四阿哥,现在的恂贝勒哭喊着跪下来,一副要人作主的模样,“皇阿玛,皇阿玛,您看看,他们这是要逼死儿子们啊!”

    胤祉兄弟几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尽管被这位皇嫂给震住了,却并没有恐慌,毕竟他们都经了不少风浪,也能够明白只要不起妄念,这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