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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27部分阅读
    也感兴趣了,凑过来出声:“四哥,是哪个字来着?”

    “十弟,莫要过了病气。”胤禛稍稍退开点,犹带病容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说是容颜的‘颜’。”

    “颜颜?”在场的几个阿哥咀嚼着这个||乳|名,十三阿哥抱着孩子高兴地抛了抛,“颜颜,这名字好,以后十三叔带着你去骑马!”

    “十三爷,小格格身子娇弱,可禁不起您这么……”今天是莫璃把颜颜抱出来的,她被胤祥此举给吓坏了,上前就要扒拉出孩子,还好冬日里襁褓裹得厚实,不然凭着刚出生的婴儿那柔软的身子,早就玩完了。

    “一边胡闹去,刚出生的孩子哪能让你这么可劲折腾?”胤禟斜睨了胤祥一眼,小心接过颜颜,俊美的脸上笑意柔和,一双眸子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孩子,“颜颜,我是九叔,可要记着啊,日后想要什么,若你阿玛不给了就找九叔,知道不?”果然如他所料,这孩子长得极像徽音,仿佛是爱屋及乌的,胤禟就打算以后都疼着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十阿哥不由得看向胤禛,只见一向冷淡的四哥挑了挑眉,却再没有其他的表示,他的胆子也大了些,蹭到胤禟身边看小侄女去了。一见颜颜可爱漂亮的样子,顿时忍不住了,变得和九阿哥一番德行,比当阿玛的胤禛反应还激烈。

    洗三宴进行得很顺利,九、十、十三阿哥皆表现出了对颜颜的万分喜爱,莫璃特想抚额长叹,她的干女儿啊,从抱出来后,就连个襁褓边也没再碰到,这群阿哥抢皇位的时候你死我活,今儿抢着抱孩子时同样不甘落后,有本事抱自家的去呗!看看,起初没意见的四阿哥头顶都冒黑烟了。

    四贝勒的三格格玉雪可爱,自洗三宴后就传了出去,宫里的康熙同样听说了,想着过了满月后定要让徽音抱进宫来看看。就是宁寿宫的太后,也心急地想早点看看这个重孙女,可惜,怎样都得等到徽音能进宫的时候才行。

    十一月十四日,这天天气很好,胤禛的身体已然能行动自如,只是略微还有些不适,他已经消了假办差了。

    通往西北院的路,几乎穿过了府里的花园,这是重生后的胤禛第一次走这条路,他想和那个女子谈谈,针对很多问题地好好谈一谈。

    因为徽音还在做月子,此时并不适宜见面,奈何他们两人都等着这一天,所以破例支了屏风,只留下莫璃一人,遣退了其他伺候的奴才。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和门投射到屋里,胤禛坐在凳子上,一手搁在旁边的桌子上,迎着光望去,他看到绘着大朵山茶花的屏风后,影影绰绰有个人斜倚在床上,光线打在那人身上,让他能看得越发清楚。

    来历不明的侧夫人,带来了皇阿玛对他的关注和担心,他得到的记忆中,这个女子目前为止带给他的都是好处,但同时这也是个危险,要不然皇阿玛也不会派出暗卫,要知道,即便是太子都没这待遇呢!

    “司马徽音……是吗?”胤禛先开口,声音平缓而淡然。

    顺顺散着的长发,屏风后传来轻笑:“是,我就是司马徽音,你呢?我该如何称呼你?雍正爷?”

    “你是盗墓世家出身,朕想知道的是,你来自哪个时代?”不理会称呼问题,胤禛直接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时代?”徽音略微坐起身子,看了眼床边的莫璃,她们彼此都皱了皱眉,这个词……即使雍正重生了,应该也不会用在这里吧?想到这里,徽音慎重了些,她直视屏风另一边的男子,浑身气场全开,拿出了谈判的姿态,“想知道我来自哪个时代,你是不是该有点诚意?说出点什么作为交换?”

    胤禛的神情变得谨慎,他不自主地露出隐藏起来的帝王气势:“朕自公元2000年回到现在,你应该比朕要迟的吧?”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怪不得皇阿玛会那么忌惮她。

    屏风后的两个女子相视一笑,徽音重新倚回床上:“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她顿了顿道,“我来自公元2029年。”

    得到这个答案,胤禛皱了皱眉,一个比他看到了更多的女子,他是不是应该留下来套出有价值的东西后,再决定是杀还是……

    “怎么?盘算着何时杀了我?”徽音笑出声来,“别白费心思了,纵使现在的你比康熙知道的多了些,也不代表着你比他更有把握能杀了我。”胤禛闻言握拳,却在随后又接到了一个打击。屏风后的女子再度开口:“况且,单凭你所看到的那些,无论是日后的历史还是将来大清的灭亡,也仅仅是流于表面而已,你可知背后的细枝末节?”

    “大清的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满族的存亡,还是家族的传承?敢问自2000年回来的雍正皇上,您可曾真的想明白了?”徽音逼问,语调带着一点讽意,她这一句话已然将谈判的形势扭转,完全站在了优势的一边。

    胤禛神魂俱震,他自醒来从未想到这个,只是坚定地想要改变大清最后灭亡的结局,并思考着应该实行的措施和改变的地方,怎料会有人问出这样的话,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重生后的胤禛,又岂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慌了神?他冷哼一声:“朕却不知一介女子也能有这份胸襟!”

    讽刺,完完全全的讽刺!

    徽音竟有些欣赏屏风后的人了,她点头称赞:“不愧是九龙夺嫡的赢家---雍正帝,我倒打心眼里有些佩服你了。”她口气一转道,“言归正传,你直说好了,想要什么?”

    胤禛为这份干脆暗自叫好,但面上却半分不显,他的食指轻轻扣着桌面:“你能给多少?”这女子身上的价值实在不好估计,虽然他直觉得很多,可是没个度的话,他也说不出个大概。

    莫璃乐了,眼前这局面,怎么有点像王见王啊,看这皮球踢的,果然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清润的女声略显愉悦:“你忘了,找上门的可是你,主动权怎样都不在我手中吧?”切,谈判这种事,她怎么会落于下风?

    “朕……要你的头脑。”胤禛也知道继续推回去的话,这太极就打得没完没了了,所以说出了一个可大可小的答案。

    徽音笑了,她摇摇头直言:“你这要求,还真是钻尽了一切空子呢!对不住了,这个我做不到,换一个吧!”

    “不,朕就要这个。”

    旁听的莫璃觉得无语,比起她们两个穿越的,眼下这个重生的胤禛似乎更加危险,这丫的压根就打着改变一切的目的来的,若是答应了这种要求,徽音岂不是要被烦死?即使清楚2000年以前的所有历史,这家伙也是个古代人,万一他瞅着现代那些东西好用想造出来,民用的就不说了,如果是军用的呢?单单出现个最老式的机关枪,肯定都乱套了,更别说什么飞机坦克了!她可不信看过近代史后,胤禛能不萌生这些念头!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想做什么我大约能猜到一些,可是我没兴趣帮你,再说……你现在能拿来与我交换的条件,似乎也没这个价值吧?”徽音认真表态,凉凉地提醒“狮子大开口”的某人。

    “你的条件?”胤禛醒神,正视了“交易”的含义。

    “和你出现之前一样,我与康熙的协议、约定之类的,你不得插手,此其一;其二,只要你对我的生命、财产没有构成威胁,那么去年定的血誓就永远有效。”徽音列出她的要求,想了想答,“我的头脑虽然不能作为交换条件,可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nei,帮你解惑还是可以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超越当前时代水平的东西,基本上是没有存在基础的,或者是时代制约,或者是技术限制,凭个人之力,根本无法克服。”

    胤禛微微勾唇,他明白,这女子是在说,只要是太先进的东西就绝对不会说半个字。其实这样也足够了,毕竟他所能做的有限,并不可能达到2000年的那样,不过警告还是需要的:“好,成交。朕希望你做个聪明人,莫要染指不该你……”

    谁稀罕!

    徽音直接打断这个威胁:“你放心好了,什么权势之类的,简直没意思透了,你白送我也不要!另外,劝你最好加强下某些方面的掌控力,如果哪一天谁触犯了我的逆鳞……即使是你本人,也请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我司马徽音说到做到,不要以为我会顾忌什么!”

    胤禛沉默,他当然明白这些话的意思,这女子指的是他的额娘和嫡妻,同时也包括他。可是某些事他也为难不是?况且不找些机会试探一下的话,他又怎能知道这女子的能力呢?所以说,一人之力有限,他有时候疏忽了,也是再所难免的,不是吗?

    第3章 纵是年少

    阳光跳跃,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可是不知为何,莫璃却觉得空气里有种忧伤的味道,如丝如缕地纠缠往复,仿佛谁人弥留的执念,无言地流露出淡淡的遗憾。

    “四阿哥?”徽音忽然开口,本来准备起身离开的胤禛视线再度落到屏风对面,隐约看到床上的那人摇了摇头,清润的嗓音柔软了几分,“不,你不是四阿哥了!”

    莫璃微微低头,发现好友宁默的眸子荡起一抹缓缓而轻薄的感叹,她心中似想到什么,却终究没来得及抓住。

    胤禛的心脏莫名收紧了一下,可这根本不是属于他的感觉。

    徽音注目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束束阳光,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表情若有若无地含着一点点几乎分辨不出的伤感:“秋日游,似火枫红盈满袖。莫言天家年少不知愁。纵君在,寸寸相思,回首几多留?”

    蓦然宁静。

    屏风这边坐着的男子动了动唇,终究没说什么。这些天融合记忆,胤禛当然知晓了许多他没有重生之前发生的事,甚至包括那些矛盾而不太明了的情愫,说实话,即便是此刻的他,面对这个女子时,亦难摒除那种莫名的影响,以至于他无法分清,这到底是不是属于他的感情。

    “四阿哥自幼长于深宫,先皇后暗藏利用的疼爱,德妃弃之不顾的冷漠,康熙君父姿态的严厉,”徽音叹息一声,“还有兄弟们数之不清的算计针对……我一直看得出,二十三岁的四阿哥,心机城府、智谋眼光都不输于任何人,可是他的nei心深处仍然保有一片柔软。先皇后寻子为靠的心思,他故意忽略不见,只记着那些疼爱和恩情;德妃利用完就丢的作为,他故意抛之脑后,只记着那些生恩和血缘;康熙偏疼太子、忽略庶子的态度,他故意隐去难过,只记着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情和为子的本分;哪怕是十三阿哥有所求的有意交好,他也只记得这份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而无视了其中的利用和刻意。”

    “那又如何?”胤禛的气息有些不稳,来自灵魂的不适让他感到头晕无力,可是听到有人这样撕开他极力遮掩的东西,却怎么也无法轻易平静下来,“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徽音缓缓摇头,声音有些低沉:“不如何,正因为我看出了这些,在四阿哥与我没有起冲突的时候,我都在尽力帮他,为他赢得康熙的关注,为他在太子那里博得一些好感,便是面对德妃时,我也将他摘了出去,护着他‘孝顺’的名声,总希望着能多给他一点温暖和慰藉,让他的心不要那么快的冷下来。”

    莫璃有些心疼这样的徽音,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徽音目睹着年少的胤禛在这权势中心挣扎成长,就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司马家慢慢变得狠辣麻木,所以打从去年开始,徽音和胤禛相处时总会不自觉地含着温情,仿佛在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胤禛温暖,多次与康熙、德妃交锋时,也从来没有将胤禛扯进去,徽音……就好像一个姐姐一样,不着痕迹地护着胤禛,一边看着他成长,一边尽力留住他尚且柔软的那颗心。

    莫璃忍不住猜测,徽音年纪尚幼时,一定在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渴求着能出现哪个人帮帮她,可是多次的失望后,绝望的她就不再抱有幻想了。当看到那般性格的胤禛重复着走上一条成长而痛苦的路,徽音觉得同病相怜了,所以在胤禛未曾成为她的威胁前,帮他就好像帮了年幼的自己一样,这也算是变相地心理安慰吧!

    “……”胤禛渐渐恢复平静,他忽然明白,这女子根本不是在对重生后的他说,而是二十三岁的那个自己。

    “四阿哥的感情激烈而深刻,说是爱憎分明亦不为过,”徽音后仰身子半躺到垒起的枕头和被褥上,带着点笑意道,“他本性固执倔强,意志坚定,做事认真负责,待人虽有戒心却难掩真诚,思维敏捷而理智清醒,可一旦涉及感情,就会变得脆弱,付出多少总想着可以得到相应的回应,即使再小的欺骗他也会暗自难过很久,就为了康熙那句‘喜怒不定’,他竟生生压抑了性子,将各种情绪全部深深埋在冷淡的神情之下,他……活得真的很苦很苦!”

    莫璃暗叹,她倒不关心旁人,只是眼下的徽音,看着委实揪心。这种观人性情、揣摩人心思的本事,若非经得太多太多,不到二十岁的徽音,又焉能具有?

    胤禛握紧搁在桌上的手,自他驾崩后已过了两百多年了,即使融合了记忆,他也记不清年少时是什么样子了,这女子竟……竟了解他到了如斯境地吗?

    “说真的,四阿哥这样的性情脾气,真的不该生在皇家呢!”徽音说出这句后,却又失笑出声,“错了,生在什么样的环境,又何来什么该或不该?”

    莫璃凑近些轻轻擦掉了床上女子眼角渗出的泪,怜惜地拍了拍她,悠悠叹了口气。

    “……你,是在替‘四阿哥’伤怀?”胤禛垂首,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无喜无悲地问。

    “不,不是伤怀,是凭吊。”徽音口吻猛然变淡,“你是雍正,不是‘四阿哥’,这一点我分得很清楚。”让莫璃扶着她起来,床上的女子套上鞋下地,随意向前走了两步,隔着屏风直视对面的人,“今日的交易希望你能放在心上,我讨厌出尔反尔的人,特别是……一个完全处在下风的交易方,还不知轻重地做出单方面的挑衅行为,那就更不可原谅了!”

    胤禛被这态度刺激到了,他神情变冷,目光凛冽地扫向那道隐约的纤细人影:“你以为你有何资格……”

    “当然有!”徽音断然出声,语气充满威胁,“相信接受了‘四阿哥’记忆的你,应该知道我身怀异能的事吧,很不凑巧啊,对于一个尚未能完全融合身体的孤魂来说,这种能力偏偏是个莫大的敌人,逼出你或者打散你,实在算不上难事,如果你想尝试一下,我自然乐意奉陪。”

    是的,记忆中有这回事。

    胤禛杀气顿显,忍不住冷笑连连,越加严重的频频眩晕,他已然顾不得了!

    “怎么,以你现在这副稍稍情绪激动,都会身体失控的样子,还想以身试法?真是愚蠢!”徽音悠然反问,继而斥道,“身体和灵魂尚未完全融合,凭你这副德行,还想耍帝王威风?爱新觉罗?胤禛,脑子清醒清醒吧!”

    难以自控身体的男子已克制不能,只觉得眼前发黑,仿佛下一刻灵魂就要脱体了,他好像看到屏风后的那道纤细身影忽然不见了,然后有人到了身边,可是他已经无力看清来的是谁了。

    徽音转过屏风,和莫璃两人堪堪扶住了快要滑到地上的胤禛。莫璃不由得嘀咕:“我说,你不是只想警告的吗,这下好了,都把人给弄成这副样子了!”

    “废话少说,快扶到软榻上去!”徽音自个儿都郁闷呢,“我怎么知道过了那么多年,这人的脾气还这么烂啊,他哪怕再多听听下一句话,不就知道我打算帮他融合灵魂了?得,居然光顾着当大爷去了!”

    胤禛被放到软榻上,徽音让莫璃移开炕桌,摆正了他的身体,瞧着那完全与身体分离的灵魂发愁,有些崩溃地冲莫璃吐槽:“这家伙比你还不如,当初我帮你融合灵魂的时候,你起码已经自己融合了五成,你看看,这家伙花了半个月,竟然连两成都不到,真是失败得可以!”

    “我看不到,谢谢!”莫璃翻了个白眼,走人了。

    徽音被噎了一下,哼了一声不再看甩手闪人的女子。她爬到软榻里面,盘膝坐好后运起体nei的灵力,集于手中推送入胤禛体nei,一点点引导着他的灵魂吻合身体,许是重生的不同于穿越的,融合灵魂的过程十分顺利。

    胤禛恢复意识时,睁眼便看到有个容颜绝胜的女子盘膝坐在他身侧,正待移动就听到旁边人闭着眼出了声:“不想魂飞魄散就乖乖别动,我正在帮你融合灵魂!”果然,他这才看到有近乎白色的蓝晕从这女子手中进入他的身体,而灵魂确实被一股清凉舒服的力量包裹着,体nei也能感受到某种水一样的东西在缓缓流动游走。

    此时此刻,胤禛才真的相信,这个名叫“司马徽音”的女子不是个普通人,他想,皇阿玛肯定也是因此而……

    “不要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亏得你灵魂上还有不亚于康熙的紫微龙气,连融合灵魂这种小事都要别人帮忙,没见过你这么失败的!”徽音抱怨,“喂,摒除杂念,心境空明,跟着我的引导催动nei息,懂不懂得‘自力更生’啊?”

    “你不是要逼出朕的灵魂吗,如今这般姿态做给谁看?”胤禛不听,冷冷瞥了眼旁边的女子。

    吐血啊……徽音睁眼,满是音郁地俯视躺在她面前的男子,特想咬下几块肉来:“你白痴啊,既然你已经来了,这就是天道命数,我那么说是为了增加交易筹码,你到底是不是从2000年回来的啊,知不知道什么叫作‘谈判技巧’?都老不羞的几百岁了,还装年少地玩别扭,真当你是二十三岁的‘四阿哥’,等着人哄你啊!”

    胤禛面上微红,他这是怎么了,人家都已经帮忙了还矫情,最可恶的是,竟然还被这丫头当场给戳破了!

    “喂,你倒是调动nei息啊,让我完完全全地救了你,你还得起人情吗?”徽音不满,拧眉催促道。

    足有一个时辰后,灵魂的融合才告一段落,胤禛翻身坐起,只觉得神清气爽,全无连日来的滞涩沉重,身体的控制力也真实容易了很多。他不禁看向旁边的女子,入眼的却是苍白汗湿的容颜,疲惫颤抖的身形,心下难免一惊,再顾不得什么疑虑怀疑,连忙伸臂揽住了人。

    “怎么了?哎,你到底怎么了?”胤禛迭声询问,略微露出些焦急。

    徽音闭眼,在昏迷过去之前动唇叮嘱:“灵魂融合已经有七成了,你自己每天按照刚刚的方法催动nei息,有问题的话,再来找我好了,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

    “你……”胤禛住口,他有些慎重地探了探怀中女子的鼻息,发现只是昏睡才松口气。他目光复杂地低头,这女子,救了他啊,是真的救了他啊!

    莫璃轻轻走到软榻边,深深看了眼坐着的男子,视线转而定在了他抱着的人身上:“贝勒爷,您能否将主子移到床上?主子尚在做月子,奴婢担心……”

    做月子?!!

    胤禛醒神,点点头打横抱起徽音,心里不由得划过一丝愧疚,但凡身怀异能之人,必是不容于世的,他自然感觉得到灵魂融合和未融合之间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这其中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却是不清楚的。更何况,这女子仍旧在做月子,这种时候以异能帮他融合灵魂,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这些他都是不清楚的。

    将徽音安置在床上,胤禛轻轻擦掉她额头、鬓角的汗水,忍不住叹息一声。往后只要这女子不构成威胁,他就对她好一些吧,毕竟今日这番恩情,的确是不好还啊!

    “好好照顾她,爷改日再来看看。”

    莫璃送了胤禛离开,别有深意地看着那道离去的清瘦背影,但愿这份小小的愧疚,能够维持得久一些。

    “他走了?”床上的徽音睁开眼,口吻平淡地问道。

    “嗯,看表情……你的目的应该达到了。”莫璃回转到床边,轻轻一笑。

    “唉,也不知我答应那交易是对是错,一个知道的不比我们少的胤禛,恐怕会搅得大清波澜四起呢!”徽音坐起来,整个人只是睛神有些不好,压根看不出其他的不妥。

    “这些不关我们的事,万事自有定数,咱们现在只要养好娃、过好日子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撒米’计划的施行,必须进行到底!”

    “说的也是,抱颜颜过来看看?”

    莫璃点点头,转身抱娃去了。

    ……

    夜色正好,小书房nei掌了灯,胤禛执笔练着字,不知他到底写了多久,那些沾染着墨迹的纸张却是积了不少,终于,他落下了最后一笔,将毛笔随意扔到了笔洗里面,任其晕开丝丝墨色。拿起刚写的字仔细看了又看,他才能放心许多,眼下这字总算是可以敛去气势和锋芒,像是二十多岁的他写出来的了。

    胤禛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微微仰头看向虚空某处,思绪不由自主飘远了。他常来这里独处,或练字或静心,有时情绪不佳了,也往往在此处排解,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这里藏了几样东西,都和西北院的那个女子有关。

    说不清是什么含义的笑容浮现在那张清俊的容颜上,胤禛没有动,他没打算重新取出那几样东西,既然之前封存了,那就不用再拿出来了。许是今日融合灵魂的缘故,他有些心绪不稳,居然多次想起了那个女子,所以与之相关的也就全部挤到了脑海中。椅子上的男子抬手揉了揉额角,继而怔怔盯着他的手细看,仿佛能够透过手看到很多很多东西似的。

    “徽音……吗?”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胤禛无声一笑,神情竟有些涩然。

    堂堂的雍正帝,怎会是个瞎眼的?他当然看得出,那女子今日帮他融合灵魂,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为了引起他的愧疚,哪怕这份愧疚只有一星半点,也能在某些时候起作用,无论能有多大的作用,显然都是那女子乐见的结果。胤禛不得不承认,那女子是个人物,她把这些想法和意图都明白地展示了出来,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她还达到了目的,如今只要他能自如地行动,就不得不想起这档子事,不管是真的有那么点愧疚还是心怀感激,他都永远忘不了这份再造之恩。

    胤禛忽然觉得,他有些羡慕二十三岁的那个“四阿哥”了。如果不是有那个“绝不伤害”的血誓,如果不是有那句“算计,同样也是一种伤害。”的回答,那样一个智谋、能力都不俗的女子,即使是飘荡了两百多年的他,也要花好些睛力、工夫才能制住她,且还真的如皇阿玛一般,无法保证有本事杀了她。

    异能……恐怕皇阿玛和他的担心是一样的吧?徽音所具有的异能究竟能做些什么,至少凭他目前接受的记忆看,对此根本是一无所知,那种近乎白色的蓝光,今天他切身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强大和莫测,那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能力,即使是公元2000年的那个时候,也无法解释推测出来。

    好在,徽音这个人看起来头脑清醒、思维理智,绝对不像有某种执念的狂人,她肯谈条件、做交易,那么就能稳住她,只要有时间来了解那种能力,胤禛相信,这样一个确定的危险因素,总有一天能够掌控在手里。大约,皇阿玛也是抱着这种想法吧,否则怎会将徽音放在如此近的地方,且一直派人监视着?

    不得不说,做过皇帝的人,虑事的角度都是差不多的。

    “侧夫人啊……不知如此聪明的女子,能否经得起朕的连番试探呢……”胤禛沉沉笑出声,盘算着某些事,却完全忘了,徽音曾给的威胁,所谓灵魂……即使融合了七成,难道就没有被逼出的可能了吗?

    究竟是重生的喜悦压过了缜密的心思,还是一旦行动自如了就以为高枕无忧了?龙椅上高高在上的自信,让胤禛即使刻意nei敛隐藏了那些帝王的睥睨傲气,也终究无法真的完全压制下来,他终究是没有正视重生带来的种种影响。

    第4章 “撒米”计划

    无涯居nei,徽音伏在宽大的桌子上画着图纸,莫璃逗弄着吃饱喝足的颜颜,听着婴儿特有的咿咿呀呀。笔尖与纸张接触,发出沙沙的声音,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顿时带来难言的舒爽,空气似乎猛然清新了许多。

    “徽音,如果将人留在外面教导,显然不行,可是如果带入须弥境的话……你这随身空间没有昼夜之分,岂不是很容易就露底了,总不能日后把进来过的人都杀了吧?”

    画图的女子直起身子,正色道:“菩提在京郊附近买下了一处山谷,我已经让他雇人开工了,”徽音指指手下按住的图纸,“这份就是设计图纸,那里会依照这个建造一座湖心岛式的建筑,当然,须弥境里我也会修建一座一模一样的,这样一来,即使将人转入转出,只要地点不变,就不会有人发现。至于昼夜……莫璃,你忘了,在须弥境里,我就是神,时间法则和空间形态,只要我想就可以设置出来。”

    抱着颜颜的女子嘴角一抽,暗道“变态”!

    “在将那些人转入须弥境教导之前,我会让菩提花一段时间来混淆他们的时间观念,让他们无法记清楚日期,只要培养出足够用的人手,教导的事便可以放在须弥境之外,到那时关于须弥境会否暴露的风险也就不存在了。”徽音仔细看了一遍绘好的图纸,觉得没有疏漏后,满意地卷了起来。

    莫璃见此,问道:“你这是要去看地?”

    “嗯。”徽音拿好图纸,另一只手抓住了旁边抱着孩子的女子,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们从须弥境最北边的山崖处瞬移到了几百万公里外的东南边,徽音带着莫璃步行在群山环绕的一片谷地里,边走边解释情况。

    “这里是须弥境的东南部,我寻到了一处和菩提买的那个山谷差不多的地方,无论是海拔还是自然状况都相差无几,等比照着处理一下,就一模一样了,到时候让你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不同。”

    “我说,靠谱吗?总觉得太危险了些!”莫璃举目四顾,左右两边都是山,处处芳草萋萋,引诱着让人忍不住想隐居在此。

    “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你和我都没办法离开胤禛的府邸,除了借助须弥境,根本没有其他的途径达到目的。再说,在这里只需要培养几批孤儿,等这几批孤儿能用之后,就把培养人才的事下派到外面,到时这里就用不到了,当然,如果那些孤儿发现了这个秘密,杀了灭口便是。”徽音进一步说明她的想法,表情淡然至极,根本没有把人命之类的当回事。

    莫璃这才点点头:“按照‘撒米’计划,培养孤儿是最关键的一步,”她算了一下时间道,“等外面的谷地修建好,菩提从各地救下的孤儿混淆时间观念以后,能够正式开始教导他们最快也到明年秋天了吧?这么一来,还真是有些浪费时间呢!”

    听闻这话,徽音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谁说会浪费时间了?那些孤儿一旦被带到京郊,就会由雪苑接手他们了,而菩提……”

    “对啊,让菩提去寻找合适的店铺,先赚些钱再说,毕竟后面的事没钱可就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这话,不一定非要大的店铺,只要中型的,每个地方选几个获利丰厚的行当,开上几间就足够了,从京城开始,逐渐向各地延伸,像‘撒米’一样广布全国,先安排人临时经营,等我们的人培养出来后再陆续接手,我就不信,经过系统教导的人会经营不好那些不大不小的店铺,如此过上个三四年,无论是聚敛财富还是连成信息网,皆是易事。”

    莫璃忽然深思,然后提醒道:“徽音,店铺不要统一名号,这样即便将来生意好了,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另外,我觉得培养孤儿的时候,不要单方面着重培养从商的,在教导过程中,我们可以根据资质选择不同的教导方向,也许有适合出仕从军的,或者……还能训练一支武功好的人马,将来暗中保护颜颜的安全。”

    徽音想想觉得有理,忽然又想到什么:“依你所言的话,那么选择孤儿的范围就要扩大了,而且年龄的要求也得调整。如果出仕从军,年龄太小肯定不行,至于组建一队暗地里的人马,日后也可以分派到各地保护店铺什么的。我想,未长大之前的颜颜需要面对的是宅斗,还没到需要人暗中保护的程度吧?”

    细想一番,莫璃也是暗笑自己紧张了:“嗯,确实如此,有你和我在身边,再派人暗中保护还真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况且,自我们回府后,我已经在悄悄建立人脉了,虽说真正派不上大用场,可是消息灵通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颜颜已经昏昏欲睡了,黑黑的眼睛要闭不闭,看着十分可人。

    “初步就先这样好了,地方我们已经看了,等菩提传信过来后,我就在这里按图纸修房子,也好让菩提有个参照,不要外面的修起来后才发现不太一样。”徽音拍板定案,又瞧瞧手里展开一半的图纸,转身抓住莫璃就瞬移走人了。

    “你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该想想教导nei容什么的了?”

    重回无涯居,徽音听到莫璃的话,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是啊,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所谓“撒米”计划,是颜颜还未出生时就成形于徽音心中的。颜颜如今还小,她暂时还能和康熙、胤禛维持一种相互试探、防备的平衡局面,但是徽音清楚,这种情况不会永远保持下去,若是只有她一人,当然可以无所畏惧地直面康熙和胤禛,反正他们杀不了她也制不住她,如果真的豁出去,即使交锋下来未必没有赢面。

    颜颜却不同,她是爱新觉罗家的王府格格,且不说目前看不出这孩子的头脑如何,即使能看出来了,又怎知她有本事自保?特别是她还是司马徽音的女儿,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同于一般的王府格格,逃脱不了康熙的忌惮、胤禛的怀疑,甚至稍稍疏忽,都会被利用到彻底。

    纵然是血脉相连的女儿,徽音也不会着意保护,重要的是培养颜颜的能力,让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而不是依赖于哪个人。现阶段暂时无法培养颜颜的自保能力,所以建立起足够的势力,让这势力站在颜颜背后,即便将来某天康熙或者胤禛想要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后果,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的确,建立这样的势力,在封建时代会引起龙椅上那个人的猜忌,康熙和胤禛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威胁存在,可是,若是没有这个威胁,他们又怎会投鼠忌器?只要处理得当,相互能够形成制衡,那么,颜颜的处境自然就无需担忧了。徽音敢这样做,不是胆大包天的冒险,而是……而是司马家就是这样的存在,司马家究竟是个多大的威胁,国家最为清楚不过,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无法轻易除掉,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国家和一个神秘的家族,谁赌得起谁赌不起,结果一目了然!

    有须弥境这个超级外挂,徽音完全可以在康熙和胤禛的眼皮子底下,不引起注意地、一点点积攒起这股未来不容忽视的势力。她不会做什么改变社会、颠覆统治的无脑之事,她只为了拥有一片不受制于人、自由呼吸的天空,能够保有骨子里的傲气,不容许任何人轻视欺辱,不容许任何人践踏拿捏,即使引人算计又如何?

    徽音长于司马家,那样的生存环境,让她深深明白掌控一定的势力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她眼里,所谓“权势”不过是一种工具,一种达到各种目的的工具,可以玩弄却无需在意,至于借由它实现什么人生价值、个人抱负之类的,那些都是她嗤之以鼻的,不屑的。

    其实,说透彻了,徽音对于权势不仅没有欲望,甚至本质上还是厌恶的!

    当然,这一点,现在的康熙和胤禛还不曾知道,直到很久以后,他们知道的时候,有些事却已然难以改变了。

    ……

    颜颜的满月照样草办了一番,此时的她虽然仍旧包在襁褓中,可模样比起洗三时更加睛致了。徽音抱着孩子到达前面宴客的地方,跟着乌喇那拉氏流连于众皇子的妻妾之间,由于她是侧妻的缘故,此次来的不仅有皇子嫡妻,还有各家的侧妻,人数确实很壮观。

    “哎呀,这小丫头可比刚出生那会儿更漂亮了!”太子妃接过颜颜一看,立时赞道。她出门之前,太子交待过了,对这位四侧夫人要谨慎,可以高傲但是不能讥讽,别忘了这是皇阿玛都看重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皇子侧妻。

    “我瞧瞧,”五夫人靠过来,仔细看了看后抬头面向徽音,“这孩子长得像你呢,将来必是个标致的。”

    “就不知谁有那个福气配得上了!”九夫人酸酸地来了这么一句,从上次洗三宴回去后,九阿哥就一直念叨四哥家的三格格如何如何,她听得能不气闷吗?

    四夫人笑意一滞,神情越发温和,眼底闪过某种暗光道:“眼下哪能知道,总也得等到孩子长大不是?”

    太子妃一直注意着不熟悉的四侧夫人,所以旁人都没有发现,她却清晰地看到那位打出现开始就像个花瓶美人的女子,仿佛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九夫人一下,视线掠过四夫人后垂了头。太子妃猛然一惊,只觉得心脏突突跳了好几下,刚刚那个眼神,怎么说呢,完全就像看戏一样,把九夫人当成了演戏的戏子,而看四夫人时……却像是富贵人家看乞丐、看小丑的那种蔑视。

    狠角色!这是太子妃现在唯一的感觉,这位四侧夫人果然不是个寻常人,不过也是,能让太子说出那样的嘱咐,又怎会是个简单的?自他们大婚后,这还是第一次在出外待客时,太子对她有所交待,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五嫂五嫂,给我抱抱小侄女!”胤禑领着十六阿哥跑进来,一见颜颜在五夫人手中,就奔过去吵着要抱。他可是受命而来的,一定要把小侄女抱到那边去,虽然十三哥是为了满足一腔“思念”之情,可是他也是喜欢小侄女的,所以十三哥的交待就当是顺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