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绣房里尽是女眷,聚在一堆说起心事来淅淅沥沥,琐琐碎碎,没有停歇的时候。
溧阳将她拉到无人处,凝重了神色问:“昨天是怎么回事?听说在凤阁里闹了一场,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兰茵想了想,觉得告诉她也无妨,反正凭着溧阳公主早晚也能打听出来的。
听完前因后果,溧阳浮上些怒气,“岂有此理,就这么一个入嗣过继的事,都快把宗亲们搅合疯了!”话音清脆,引得绣帷后几家贵女往这边瞧,兰茵调转身子,挡住她们的视线,抚着溧阳的手,道:“好歹都过去了,幸亏当年还有几个老人说得清楚,不然凭我自己,挖空了心肠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溧阳道:“那时你才几岁?懂什么事,能说清楚才怪。”
姑侄两又说了一会儿话,吴连月的贴身侍女来找溧阳,说是钗环头面有些拿不准,想让溧阳去看看。
“这孩子,都是大人还没个主见,非得我来拿主意。”言语中埋怨却带着宠溺,兰茵便催她快去。
溧阳本将她带到静谧处,她这一走,兰茵就落了单。正有些百无聊赖,到屏风后捏了块鹅油糕,便听那几个姑娘像是也离了原先的坐席,在屏风外的缠丝榻上流连。
“我听说昨天凤阁的一场变故全是因为祁侍郎给谢家六郎谋了个贡举名额的缘故,这才引得那个枢密一时义愤,到御前砌词诬告。”
“这事……得问咱们谢女郎。”
一个柔软带着羞涩的声音飘出来:“问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啊,祁侍郎跟谢家素无交情,也不知是看了谁的面子……”
紧接着是一阵捶挠推搡的衣料窸窣声,众女笑在一处。
兰茵捏着糕点,手指下用力,雪样的面碎儿扑簌簌落到罗裙上,她暗中咬牙,又是花街柳巷里的姑娘,又是高门大户里的女郎,还真是个浪荡子。气梗在胸口,转而恨恨地想,他爱眠花宿柳,招蜂引蝶,又关了她什么事。
外面玩闹了一阵儿,突然一个女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安王府也是堂堂的郡王府,当年老安王在时何等风光,竟沦落到如今,你们可知是何缘故?”
“还能什么缘故,老安王和王妃早逝,府邸里没了顶梁柱,可不就衰落了。”
那女郎切了一声,“什么没了顶梁柱,我跟你们说,皇后和祁家就第一个不待见安王府。”
一片软濡唏嘘的称奇声,低靡地催促着快说明原委。
“都知道当年的宸妃吧,何等盛宠,那就是老安王荐进宫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宸妃犯了错被打进冷宫,趁着陛下去骊山行宫避暑,冷宫竟起了一把火把宸妃活活烧死了。这把火是怎么起来的至今都没弄明白,有人说……”压低了声音,几乎和煦风檀雾融为一体:“是皇后干的。”
☆、第15章
众女倒吸了口冷气,喃喃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当今的祁皇后是继后,自打入宫就没多少恩宠。先头没了的那个太子是前面的许皇后所出,膝下空空,又凭白冒出来个媵妾跟她争宠,一时狠下心什么事干不出来。”
“反正自打那儿以后,陛下就开始疏远皇后。你说,你要是皇后,能不恨安王当年多管闲事,把宸妃那个狐狸睛弄进宫吗?”
兰茵听得入迷,原本忿忿的神情显得空惘渺远。这些事她是知道的,可从别人嘴里被当做一件辛秘说出来还是心情复杂。
痴痴愣愣地要将糕点放回瓷碟里,一错神,冗长的锻袖卷着瓷器砰一声摔到了地上。
碎成数瓣,尖削入耳。
屏风外稀稀软软的私语声骤然停了,安静了一会儿,一个清亮的女声扬起:“谁?谁在那儿?”
兰茵头疼地看着一地碎瓷片,有些懊恼。若换做别人出去也就出去了,可偏偏是她这位安王府的郡主。人家刚刚窃窃私语议论了半天安王府,自己一声不响地听墙根,现下又要被抓了个现行,当真没脸。
她坐着不动,外面可不放过她。细碎的丝履碾地的声音传进来,越来越靠近,兰茵闭了闭眼,也罢,没脸就没脸,抚平裙纱上的褶皱就要出去。
“各位女郎怎么在这儿?”
清越明朗的声音飘进来,兰茵一怔,那位渐渐靠近屏风的女郎亦停了脚步,回身去看,低徊地道了句:“祁侍郎。”脚步声又一点一点地远了,印在屏风上的憧憧丽影也一点一点的疏淡,看样子是走开了。
女子调笑的声音传出:“我们姑娘们聚在一处说悄悄话,不在这儿又是在哪儿?”
祁昭笑说:“吴贵女的及笄之礼要开始了,溧阳公主让我找一找各位,可让我好找。”
娇濡调侃地笑:“你是找我们,还是找我们中的哪一个?”
谢静怡往锦袖滑缎丛里缩了缩头,脸上敷的胭脂愈加明媚,灿若桃夭。祁昭掠了她一眼,笑意不减:“你们要是再啰嗦下去,溧阳公主可要等急了。”
众女果然不再与他磨嘴皮子,皆分散开对着铜镜理了理妆容,结伴而出。
绣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兰茵坐在屏风后,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汗。透过象牙细上的薄绢,依稀可见祁昭还站在原处,颀长笔挺的身形纹丝不动,像一尊雕像似的。
祁昭在外面站了太久,知道兰茵将祁家和安王府的那段恩怨以及他与谢静怡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