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叶将军”
红莺自从知道了柳惜音想要嫁给赵玉瑾时,心头蓦然震颤,做妾,一字一顿挫念起来,掖藏的细枝音节犹如惊雷闪现沉甸甸劈下来。
她最了解自家小姐的秉性,并非表面看似那般软弱善良,但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怎么可能会沁出那个决绝又残忍的人。
将军,你可知小姐早在来京城寻你之时便已决定伏低做小,可重逢之时叶昭对她仍然百般关心千般着急,而与郡王似乎仅是徒有虚名,高挂夫妻却实则默然空空云。
可是将军您总是没心没肺的与小姐出双入对,却执意为小姐寻亲事,还当真前路堪万丈深渊,辟径越阡,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那便不能怪小姐狠心。
本来红莺是想随性找个借口拖住叶昭,然后柳惜音便可开始轰天动地的计划,熟料有人进来搅局,也许他还是救星。
红莺退到一旁看自家小姐与赵玉瑾远走的身影,再睥睨正朝叶昭这边小跑过来的柳永。
“叶将军,在下有一事同您说”
叶昭魔怔一样看向越远越小的婷袅身影,仍然不放心便珲挥手嘱咐一声让红莺跟过去,才漫不经心将刚刚东风吹马耳的声音听进去,凛然询问:“何事?”
柳永掩下长嗟喟叹,娓娓沉声:“叶将军可是在为柳姑娘寻亲事”
他大爷的,你小子早就没机会,还敢问。
叶昭刀眼一记:“是又如何?”
柳永直接打破沙锅问到底:“请恕在下直言,叶将军为柳姑娘寻亲事肯定也是希望她能嫁给好人家,安稳过日子”
臭小子废话真多。
“但是据在下所知柳姑娘与郡王爷似乎并未有过交集”
怎么又扯上那家伙了?
“可是昨晚与柳姑娘闲谈之时,柳姑娘直言自己要嫁给赵玉瑾做妾”
柳永突然脚不沾地,被叶昭像拎鸡仔一样拎起来,她猛然瞪大眼睛,满目黑云压城城欲摧,敛声:“你说什么?”
吓得抖如筛糠的人,幸亏心思急转,差点由于过度恐慌而忘记接下来要说的话。
“叶将军,在下觉得此事并非像表面那般简单,所以才告于将军知,让将军去向柳姑娘问清楚或者劝上几句”
柳惜音在柳永心中或许从第一眼已生了根,犹如天仙女神,晶莹纯洁,可他亦深知赵玉瑾对柳惜音未有情感,在经过夙夜难眠的揣摩后,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便于今日告知叶昭,看是否有其它苦衷和难言之隐。
“表妹当真这样说?”
柳永决然毅然的点头。
言犹在耳,一字一顿像突然直直崩断某根琴弦,叶昭的思绪瞬间被浓墨渲染,模糊了所有。
“将军!郡王和小姐落水了”
就在此时,红莺平时轻巧的莺歌燕语骤然乍耳如裂帛疾徐传来,叶昭顾不得手上还拎起来的人,直接扔下,眨眼间像一道闪电掠到湖边。
那里两岸碧绿,岸边有不少荷塘,碧绿的荷叶打着露珠,娇嫩花朵红艳,正是入夏好光景,可湖中此时却有旱鸭子和湿漉漉的美人在荡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在叶昭赶来之前站在岸边的赵玉瑾忽然膝盖传来阵阵细小酥麻的感觉,迅速扩散,两只腿好像不属于自己,身子控制不住,一头往河里栽下。
而红莺的手便僵在半空,任自家小姐的袖子滑过,那般决绝,那般狠心,她最清楚不过了,在柳惜音落水前一刻,她分明看到她家小姐先往被人群遮住叶昭身影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肆意苦笑起来,顿时倒劵成灭亡他人也灭亡自己的燎原之火,一起燃的殆尽。
紧接着扑通两声,她便看到她家小姐冷若冰霜的眼神,霎时涌起的寒意令人颤栗,令人无力反抗,那双平时抚琴捻笔的柔软手指像黑暗中没有感情的冷血杀手,狠狠打向赵玉瑾的颈部,将他敲晕,再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把自己逼入绝境,任由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挤走胸前所有空气,沉入一望无垠的黑暗。
阿昭我不愿嫁给他人更不愿忤逆你,就让我彻底坠入万丈深渊,毁灭自己,再也没有人会要我,如此是否能得到你一丝怜悯,是否能换来那个近似奢望的心愿。
娶我?
再无顺遂。
我只要阿昭在我身边就好,只要你要我就好。
红莺脸上被拂来的一阵风吹走昙花一现的湿意,悲凉中的自己突然急促的大声呐喊,招来那个救赎她家小姐的将军。
然后佯装慌乱的红莺绞着帕子,看着那人心急如焚飞奔过来,发疯似的甩出长鞭,卷着她家小姐的胳膊,将两人一块儿拖了上来,却将自己的夫君扔给旁人。
将军你如此着急小姐,你当真对她没动过半分心思。
然后红莺退开两步,看着自远方飞跃而来的四蹄踏雪,那人又再次急得火烧眉毛,立刻伸手从马背上扯下件玄色斗篷,将她家小姐从头到脚包裹起来,阻开众人视线,柔声问:“还能走吗?”
红莺顿时深深叹息一声。
她清楚自家小姐是会点水性,可此时她家小姐却蜷缩成一团,眼泪不停落下,哭得说不出话来,然后靠在叶昭怀中,突然褪去所有的心机,褪去所有的痴嗔怨恨,褪去狠毒的色彩,像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她,不带任何伪装的涌出泪水施以发泄:“腿被刮伤了,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