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忠执掌蛟龙剑暴声怒斥,眼前一道接一道的冷锋凛然折转,寸长寸短划弧度,割喉洒血斩两军头颅。
“跟老子一起杀出去”
除了叶忠骤然爆发的破天荒嗓音,还有一条疾速扑来的人影,带着一道嗜血的精光无声刺来。
“将军,小心”
变故生的如此淬不及防。
他早就知道此战终将败,也知生命终将陵夷。
可谁也没想到在叶忠命将休矣时有一股自远处而来的强大力量折断了辽军的弯刀,倏地哐啷坠落,带着马蹄声躂躂地响乱敌阵。
“昭儿来了”
他的世界早就已经摇曳和褪色,气若游丝逼出的几个字轻到如一阵烟,空灵飘渺,听起来极其虚弱。
“爹,爹”
缰绳被极速扽扯,踏雪仰头嘶鸣停在叶忠面前,叶昭翻身跃下,大步朝他跑来。
“爹,爹,是昭儿不孝,昭儿来迟了”
她的眼睛布满红霞,保不准下一刻便流下血泪。
“不,我的昭儿是好样的,没有来晚,爹为你骄傲”
叶忠应声踯躅,思忖后竭力压下喉间即将涌起的血液,悄然攥拳,挤出若有若无的笑脸迎着自家闺秀走过来。
“爹,爹...”
她跨过来的第一步,他终于憋不住。
“不许哭”
叶忠泯紧唇,喉咙里忍了许久的腥味开始连绵不断地渗出,他拉住叶昭的衣领大声沉吟。
“不要,不要”
叶昭像被闪电劈到一样骤然爆发一声悲绝的哭喊。
“不许哭”
无数句‘不许哭’与‘不要’交替回荡起,从小到大父女俩的战争未曾休止,如今一个摇摇欲坠将舀焦土盖之,他扯住叶昭怒吼:“不许哭”,一个撕心裂肺却只能无措挣扎。
“昭儿,我不准你哭”
言罢,满身血迹的叶忠,一手握着巍然屹立的叶家军旗,一手将蛟龙剑紧随自己的声音接踵递到叶昭手上。
“拿着,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蛟龙剑”
叶昭使劲摇头:“我不要”
她知道蛟龙剑是一代传一代,如今交付到她手上也就意味着上代已亡,才托以下代。
“爹,我不要,我只要爹你能好好的,我不要蛟龙剑”
“拿着”
“爹,我不要,昭儿保证以后好好念书,再也不打架了,再也不忤逆您了”
“拿着”
“爹,我不要,我以后一定好好听您的话,我不去军营了,我不练武了,我就在家好好陪你和娘,好不好?”
有双手轻轻抚上叶昭的脸,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他说:“昭儿,从小到大我打过你无数次,可今天为父仍然要打你,打你为何要冒险前来,为何还要让自己受伤,可是我现在...没有力气了,再也...再也打不了你”
那人自旗杆慢慢的,慢慢的坠下,跌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再也打不了眼前人。
“不要,我不要蛟龙剑”
“爹,我不要,我不要”
“昭儿不想要蛟龙剑”
“昭儿不要,我不要”
“.........”
一声高过一声哭喊,无人回应。
热血滚烫,刺骨绞痛一幕接一幕在眼前上演,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从她怀中走向地狱,这场漆黑的烽火狼烟逼迫她成长,推着她走向荆棘丛生的不归路终究还是突兀袭来。
刀剑无眼,阴阳两相隔最是无情。
且容她暗哑哀鸣:“爹,一路走好”
……
漠北城内熊熊烈火四处萦绕,腥臭的气息漫天漂浮,鲜血顺着弯刀徐徐流淌,随淅淅沥沥的雨笪笞寸寸皮肤,温热浸湿了遍地尸体。
少年敛额骑马疾驰进城,蛟龙剑锋与狂乱的胡风同行,见敌毫不留□□杀掀颅。
因为她知道城破之时叶柳两家是首当其冲的屠杀目标,绝对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可她更想知道还有谁?还有谁能活着?
而隐在层层烟雾的房屋早已冲天火光。
她...还是来晚一步。
“娘,娘”
如果不是身边的士兵拉住她,保不齐下一秒葬身火海就是她叶昭。
她不是不想去冲进去救叶夫人,而是她痛到最后只能仰天怒吼。
她的娘亲就在眼前,可她更知道纵然没有这场无情的大火,也会生死天埑。
叶夫人不甘受辱于屋内悬梁自尽,而这场熊熊烈火只不过是辽军在重重血泊上嬉以胡笳吹奏。
“啊...娘亲”
如惊雷闪现的哭喊如此惨绝人寰,四肢百骸游走的绞痛感和窒息感逼迫她站起来,逼迫她踏上城西柳府的方向。
她是否还是来晚一步呢?
“舅母,昭儿来救您了,您快醒醒啊,不要再丢下我了,昭儿现在好害怕”
叶昭怀中是嶙峋的单薄感,脆弱到僾然稍稍用力便会被捏碎,毅然轻晃得到却是无声寂然的回应。
“昭...儿”
就在此时,兜转喉间引来一阵虚弱气息,柳夫人瘫软无力的手摒一股腥味以冰凉的温度轻触叶昭指尖,阖眸泫然落泪之人激激灵打了个寒颤后骤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