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
“我来弄。”
“不管你的事。”
“你妈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姜毅朝客厅那边努了努嘴,“小心感冒。”
赵多宝往客厅看了一眼,他妈妈抱着热水袋,歪在椅子上,又回过头看了看姜毅,“不用你弄,我等下自己来。”到客厅轻轻摇醒他妈妈,扶着进了卧室。
姜毅拿着螺丝刀捞起袖子接着赵多宝刚刚没做完的做了起来。赵妈妈眼睛不好,照顾起来要费时费力的多,热水器其实都已经装好了,就差几个固定的螺丝没拧完,所以等赵多宝安排好赵妈妈睡午觉再回来时,姜毅已经蹲在地上收拾工具,赵多宝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搞定了。”
赵多宝接过他递来的工具箱,“哦。谢谢。”刚转身,姜毅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赵多宝吓得箱子差点掉在地上,整个人剧烈地反抗起来,“你放开我!”
“小宝,别动,让我抱抱你。”姜毅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大口吸气。
赵多宝一脚踩在他脚背上,姜毅吃痛,手上脱力,赵多宝借机逃开,拉开两人距离,压低声音怒斥姜毅,“你他妈疯了,这是我家。”
“我知道。”
“别碰我。”
放好工具箱,赵多宝快步往外走,推开他爸妈的卧室门看了一眼,床上妇人睡得安稳,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关好房门。
关门后退时脚下被什么绊住,一个趔趄,向后仰过去,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赵多宝慌忙站直身子,果不其然,就是姜毅,站在他身后死死地看着他。
他担心吵醒他妈妈,越过姜毅,走到离卧室较远的大门口,才压低声音说:“你干什么?”
几乎同时,姜毅大步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腰搂进自己怀里,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宝,你别把我当空气,我难受。”
赵多宝冷笑了一声,双手推在姜毅胸前,向后拉开距离,“你有什么资格难受。”
姜毅另一只手攀上了赵多宝的后颈,托着他的后脑勺,如果不是见过这人疯狂的样子,他都要被此刻姜毅眼睛里浓的化不开的深情给骗了。
“今天在车上,你是不是也想到什么了。”
“你想多了。”
“我们本来也能像他们一样……”
“我说,你、想、多、了。”赵多宝越使劲推开姜毅,姜毅就箍得越紧,赵多宝被勒得有点呼吸困难。
“不可能。”姜毅对赵多宝的话置若罔闻,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说谎的痕迹。
赵多宝很用力地吸气以缓解腰部被勒紧带来的不适,“姜毅,我们的账回b市再算,你他妈别在我家搞事。”
姜毅没能从这双眼睛里找到一丝一毫想要的内容,搂在赵多宝腰上的手再一次用力收紧,“你别忘了那个视频。”赵多宝被勒得内脏像搅在一团,又痛又憋,下了狠劲掰开姜毅的手,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大口呼吸。
等顺过气后,他抬起头不甘示弱地看了姜毅一眼,“你除了会威胁人,你还会什么。”
姜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会让你爽!”长臂一捞,重新把赵多宝抓进怀里,狠狠亲了下去。
赵多宝崩溃地挣扎起来,农村里不喜欢关门闭户,此时大门敞开,随时都可能有人路过看见这一幕,姜毅却像失了理智,牢牢锁住赵多宝的身体,手掌死死压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吸吮他的嘴唇。
“你们……”一个中年男声从外面传进来,“在,在干什么!”赵多宝顿时后背一凉,j-i皮疙瘩爬满了胳膊。他奋力推了姜毅一把,终于挣脱禁锢,转过头,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就连姜毅也愣怔地望着大门口。
赵爸爸浑身怒气站在门口,眼里的光恨不得烧死屋里的两个人。
赵多宝颤抖着开口,“爸。”见他爸扶着门框快要站不稳,想上前去扶却被厉声呵斥住,“畜生。”他指着赵多宝身后的姜毅,“你从我家滚出去。”
“我…”
赵爸爸呼吸越来越急促,吸进的冷风呛到肺,开始猛咳起来,见姜毅没动,又怒吼了一声,“你给我滚。”话刚落音,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爸!”
赵多宝扑了上去,赵爸爸半睁着眼,嘴唇上下颤抖,身体僵直不停抽搐,胸口还因为发怒在极剧起伏。赵多宝放平赵爸爸的身体,不敢随意挪动,颤抖着拿出手机打了120,说明地址和情况。
他们县条件落后,只有一家医院在临镇,急救车赶过来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赵多宝按照电话里急救中心教的办法给他爸爸松开衣领保持,检查呼吸道是否堵塞。给赵爸爸做完简单的处理措施,屋里传来了赵妈妈的声音,“小宝,怎么了?”
赵妈妈眼睛看不清,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叫了几声都没人应答,自己摸着墙走了出来。赵多宝迎上去接住他妈妈马上就要摸空的手,从屋里拿了衣服给她穿好,扶她在家门口坐下,将她和赵爸爸一同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赵妈妈已经察觉出了什么,紧张地抓着赵多宝的手,不停地问他,“小宝,是不是你爸爸,是不是又发病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小宝,你爸爸呢?他怎么了?”
“妈,你别哭,爸…”赵多宝回头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赵爸爸,“我已经打了120了,马上就来。你坐着别动,我给你拿热水袋。”
赵多宝替他妈妈擦掉眼泪,去卧室拿热水袋,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的姜毅。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姜毅呆呆地看着地面,尾音也因为害怕微微发颤。
“你走吧,算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我们家。”
赵多宝的声音轻如蚊吟,传进姜毅的耳朵却像挤尽了胸腔内最后一点空气那般声嘶力竭,他伸出手想抓住赵多宝,让他看着自己,听自己解释,最终也只是朝着赵多宝的背影凭空抓了两下,落回身侧。
救护车到的很快,救护人员用担架把赵爸爸抬上车,赵多宝扶着赵妈妈一同上了车。
一进医院,赵爸爸就被送进了急救室。一路上急救车里的救护人员争分夺秒地进行抢救,但情况不容乐观,也提前通知了赵多宝最好能做好心理准备,赵多宝抿紧双唇,强忍住泪意点点头,他妈妈早在身边泣不成声,他不能垮。
急救室的门再度打开,医生面色凝重地对赵多宝说:“现在暂时控制了颅内压,但是你父亲原本有脑出血病史,这次发病比之前更急更严重,我院条件有限,如果要进一步治疗需要转院。”
“转去哪里?”
“市里的三甲医院。”
赵多宝看了看已经哭肿了眼睛的赵妈妈,拉着医生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可是脑出血病人不是不适宜长途移动吗?我父亲这样怎么转院?”
“我们只能尽力替病人控制脑水肿和降低颅内压,给病人转院提供条件,其他的,对不起。”
“那如果没有控制住呢?会怎么样?”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县城里家庭条件差的大有人在,纵然见惯了人生百态,依然还是心下不忍,“病人情况危急,家属提前做好准备吧。”
赵多宝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助。急救室内是昏迷不醒生死难测的父亲,急救室外是泪流不止目不能视的母亲,他像是一个罪人,无能为力地等待命运的审判,如果不是母亲还需要他的照顾,他可能根本撑不下去。
救治还在继续,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赵多宝的心跟着越揪越紧。
门内传来仪器尖锐的蜂鸣,赵多宝再也没能抑制住情绪,砰地一声跪了下去,泪流满面,他缓缓地弯下腰,直至额头顶地,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在地面的瓷砖上,一下又一下,捶在地上,也捶在自己心上。
有护士赶过来扶起他,跟他说节哀顺变,赵妈妈在一旁听见跟着爆发出绝望的哭声,急救室外乱成一团。
赵多宝已经无法感知周围发生了什么,眼里只有盖着白布被人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的父亲,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父子俩便从此y-in阳两隔,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赵妈妈的哭声尖锐刺耳,是这个世界对他最后的刺激。对,他还需要照顾母亲,还要处理父亲后事,这一切都只能依赖他自己,他需要振作起来。
第十九章
李芹接到赵多宝的电话后,二话没说就让韩寅开车赶到医院,接走了已经哭晕过去的赵妈妈。
赵多宝又通知了他的几个叔伯,在长辈的帮助下,联系好他爸爸的身后事,并把遗体带回了家。
再踏进这间屋子,赵多宝内心一片怆凉,就在早上,这里还是阖家团圆的年节气氛,而现在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上救护车前,赵多宝把姜毅赶出了自己家,现在四周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村民们闻讯都匆匆赶来悼念,父亲的后事由几个婶婶伯母打理的有条不紊,就连李芹和韩寅也赶来帮忙。
赵多宝没想大c,ao大办,打算按习俗停棺三天就送父亲入土为安,他跪在棺木旁,不停地说“对不起”,声音断断续续,眼泪打s-hi了身前的地面。
李芹见他这样,于心不忍,走上前拉他,“小宝,你起来吧,你这样赵大伯不会安心的。”
“李哥,都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我爸。”
“大伯得了这个病,天冷复发几率高,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别这么自责。”李芹用力拉了一把,提起他半个身子,“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赵多宝扶着棺木边缘,借着李芹的力缓缓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爸爸已经完全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掌心触感冰凉僵硬,简直无法相信就在今天早上这还是个能说能动的大活人,中午还在一张饭桌上吃了饭。赵多宝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腿上发软全靠李芹搀着才能勉强站稳,韩寅在后面见李芹动作吃力,走过去接住了赵多宝,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李芹也被赵多宝的情绪感染,鼻头一酸掉下泪来,韩寅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下葬的事一切从简。
棺材停满三天,第四天天刚亮,家里的几个亲戚就合力抬上山埋了,赵多宝压紧坟上的最后一抔土,放了挂鞭炮,走下山。
下山的路迎着朝阳,阳光刺破云层直s,he眼底,赵多宝抬头迎着光,脸上挂满了泪痕。老一辈的说,送葬不能回头,怕故人放心不下,不能安心地走,他就一直没敢回头,直到走出去很远,远到只能看见山顶的时候,他才偷偷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赵多宝作为独子,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做。
比如户口注销。
拿齐材料赶到派出所时,赵多宝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黎沥。
黎沥坐在派出所门口的阶梯上,靠着门柱,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赵多宝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黎沥?”他才缓缓恢复神智,待看清楚赵多宝的脸后,立马就哭了,“小宝哥…我爷爷…我爷爷走了…”
黎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赵多宝挨着他坐下,手放在他背后给他顺气。
到底不过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紧紧地抓着赵多宝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抽泣一边说:“我,我才知道…我爸爸和叔叔他们根本不想给爷爷治病…之前一直拖着就是想要分拆迁款,拿到钱就不让爷爷治病了…小宝哥,我对不起爷爷!”黎沥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哭声,他痛苦的捂着脸,不停地摇头。
“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大人的世界远比你想的复杂…”赵多宝哽咽了,他自己还背负着对父亲离世的自责,又怎么能安慰好黎沥。
“小宝哥,我以前对爷爷很不好,总是嫌他烦…他走的时候肯定很难过…”黎沥憋着嘴,睫毛被泪水打s-hi黏在一块儿,他看见赵多宝手里的材料,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小宝哥,你……”
赵多宝平静地点点头,“我爸爸也走了,我来给他注销户口。”
黎沥收敛起情绪,“对不起,我还拉着你哭。”
“没关系,发泄出来会好很多。”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我刚刚帮爷爷办完,手续很快的。”
“好。”
办完手续,黎沥在门外等他,一同回去的路上,赵多宝才知道黎沥家其实和他是同村,后来父母做生意赚了钱才搬到县城,所以今天两人才能在派出所外面遇见。
从派出所到公交站有很远的路,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
黎沥说自己越来越讨厌父母,讨厌这个家,还和赵多宝约好将来要去b市读大学,投奔他。赵多宝笑了笑,点点头。
他们在公交车站分别,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再见也不知会是何时。
自从赵父仓促离世后,赵妈妈日日以泪洗面,眼睛几乎已经全瞎,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整夜整夜的不睡觉,除了哭还是哭,几天下来粒米未沾,最后晕倒在屋里,不得不抬到了卫生所打葡萄糖。
赵多宝心力交瘁,他的假期已经结束,但是赵妈妈现在的状态让他根本不敢回去工作,跟江朔忘请了几天假,每天守在他妈妈身边寸步不离,还得强忍着自己心里的难受给他妈妈开解。
拖了好几天,赵多宝见他妈妈状态好了点,至少晚上能睡觉了,就把他妈妈送到了外婆家。他外婆孩子生得早,赵妈妈又是长女,因此母女两年龄差的不大,多少还能照应一下。
赵多宝的外婆一见到大女儿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抓着赵多宝的手,脸上的泪还没干,“小宝,你别担心,安心工作,我虽然是个老太婆了,只要有我一口饭吃,我就不会亏了她……”老人哽咽了,“她是我身上的r_ou_啊。”
“外婆,辛苦你了。”赵多宝眼眶红了,深吸了两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一万块钱,你拿着,平时买点好的吃,别省,缺钱了就跟我说。”
老人不肯收,一直往外推,“不用不用,你一个人在外面得要钱傍身的,你妈妈又不是别人,小时候也是我这么带大的……”
来回推搡了几下,为了让赵多宝安心,老人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一万块。韩寅和李芹还开着车在外面等他,他也就没再过多停留,抱了抱他妈妈,走了。
赵多宝坐进车里,眼眶红红的,李芹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宝,你还好吧。”
“没事。”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朝李芹笑了下,又看了眼驾驶座上的韩寅,“辛苦韩哥开车。”
韩寅从后视镜里冲他点点头,表示不用太在意,伸手给副驾上的李芹系好安全带,驶出了村子。
从老家到b市将近一千公里,开车少说也要十个小时,为了避免赶夜路,特意大早就从老家出发,一路上三个人轮流开车,终于在天全黑之前进入了b市境内。
轮到李芹开车,韩寅在副驾上闭目养神,赵多宝靠在车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李芹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小宝,姜毅是先走了吗?”他声音很轻,就好像声音大了就会刺激到赵多宝一样。
赵多宝一动未动,用鼻音“嗯”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李芹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那类人,他和韩寅的故事只能用“我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恰巧是同性”来形容。也许是接触到了这样的世界,他现在慢慢地也能辨认出同类,那天初见姜毅和赵多宝,他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场很微妙,不像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很快就会不是了。”
李芹又从后视镜里看了赵多宝一眼,还是刚才那个姿势,连表情都没变,他握了握方向盘,不再说话。
赵多宝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跟李芹和韩寅道过谢,目送他们离开才走进了小区大门。
站在家门口,赵多宝攥紧了门钥匙,缓缓c-h-a进锁孔。
第二十章
出乎意料的,姜毅竟然在家,倒在沙发上,眼睛半闭不闭,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茶几上堆满了空易拉罐。
赵多宝没管他,径直走向卧室开始收拾,他东西不多,如果动作快,应该今天晚上就能从这里搬出去。
床头的相框不知怎么的倒了下来,前面的玻璃已经碎成好多块,他打开后盖,取出那张全家福,摸了摸照片上父亲的脸,眼眶发胀,抽了抽鼻子,把照片夹在了一本书里,端正地放进行李箱。
客厅里传来易拉罐倒地的声音,赵多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刚码好半箱子东西,姜毅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赵多宝手一颤,刚叠好的衣服掉在地上,他佯装镇定弯腰去捡。姜毅斜眼看了看他脚边摊开的行李箱,眯着眼睛问他,“你要去哪儿?”
赵多宝把衣服重新叠好,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搬家。”
“搬去哪儿?”
“不用你管。”
“江朔忘家?”
赵多宝猛地抬起头,眼眶胀得通红,朝姜毅吼了一声,“你有完没完。”
姜毅愣了愣,咬着牙,说:“你别忘了那个视频。”
“随便吧。”赵多宝再次低下头,整理其他衣服,“哪怕被全世界看见,也总比再害死人好。”
“什么意思。”姜毅满脸疑惑地皱着眉,眼珠来回转动了几下,突然想到什么,骤然拔高了音量,“你爸爸…”他没敢继续往下说。
赵多宝没接话,算是默认,姜毅顿时慌了神,他慢慢靠近赵多宝,伸出手想搭上他肩膀,却悬在半空中不敢落下,“我,对不起。”
“我以为……”
“你出去好吗?”赵多宝不想听姜毅发表自己的以为,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收拾完东西,离开这里。
姜毅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语气和表情都软了下来,“小宝,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
“姜毅。”赵多宝抬起头看着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件厚毛衣,“你放过我就是最好的道歉。”
姜毅一时语塞,他从赵多宝的脸上看出了绝望,看出了他想要跟自己彻底了断的决心,在知道赵多宝的父亲因此去世之后,纵使在能言善辩他也无计可施,人死不能复生,他安慰不了赵多宝。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他退出卧室,回到客厅里,站在能看见赵多宝的位置,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出神。
在赵家发生的事情,这几天频繁在他梦里出现,赵多宝跟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使他一遍遍从梦中惊醒。
那天看着赵父被他和赵多宝接吻气晕过去的时候,他彻底慌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好一遍遍强调自己并非有意为之。当赵多宝让他走时,他像是黑箱里四处乱撞的动物看见了一个亮光的出口,迫不及待地逃离了。
当那天的场景接连在梦中出现,他才慢慢意识到,或许那时他应该陪在赵多宝身边。
他开始喝酒助眠,醉得睡死过去就不会再做梦,他等着赵多宝回来,跟他道歉。
只是,他没想到赵爸爸会因此辞世。
姜毅出去后,赵多宝收拾东西的动作变慢了许多,每动一会儿就需要停下来缓一缓,像是在压抑和控制什么。姜毅几次想再进去都没能迈开腿,直到赵多宝拖着行李从卧室出来。
“小宝。”他被赵多宝视若空气,“对不起,我真的…你别怪我。”
“我不怪你。”赵多宝还是来的时候那样,一个行李箱一个蛇皮袋,低着头往大门口拖动,“你也别再来找我。”
“那,你打算去哪儿?”
“这个不用你管。”
姜毅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赵多宝把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然后出门,下楼,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春寒料峭,虚掩着的大门被风吹开,寒风包裹了姜毅,他打了个寒颤,寒气像是透过皮肤钻进身体,从他的眼底缓缓冒出。
他暴怒地一脚踢上门,墙面都跟着震动起来,落下一片墙灰,似乎还不够,他又转身一脚踹翻了木头茶几,上面的易拉罐哗啦啦地落了一地。他怒吼着一一踩扁,终于他再也受不了薄铁皮划过地面的刺耳声,抱着头蹲了下来。
过了好久,姜毅用手背在脸上胡乱蹭了一阵,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qq群。
“最近有江朔忘的行程跟我说。”
很快就有人回复。
“又开始跟他了?是不是有什么大料,漏点风呗。”
“没什么,有动静跟我说,我拿别的换。”
“ok。”
赵多宝回到了原来居住的城中村区,只是天色已晚,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住处,他找了个日租房暂时住下,等明天天亮了再去看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