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像是溺水的救生者抓住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
泪痕已干,但心还是像浸在五味杂陈的水中, 酸涩难当。
她不会想到,有一天视为至亲的乃乃竟然是没有血缘的。也不会想到,怨了一辈子的人其实并没有对不起她。
一天之间, 一切全部颠覆。
猛然发现, 世界如此之大,她竟然连个亲人都没有。
方才他们离开后, 她一人静思着。想起她的前世,除了沈家人,她也没有联系过韩家人。但是那种感觉和现在不同,她心怀有怨不联系别人, 和别人与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仿若被人遗弃了, 孑然一人。
那种感觉太让人难过,心空落落的, 无所归依。自己一向坚持的信念在一刻间土崩瓦解, 心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她的手放在腹部,感受着那里存在的生命,她才慢慢缓过神来。她还有孩子, 这个与她骨肉相连的人。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改变他们的关系。
他们是永远不能割舍的亲人。
除了孩子,她还有孩子的爸爸,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之前她一人呆着时候,不知为何她满脑子都是他。
明明是分开了一会儿,她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她只想见到他,想让他陪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一进门,她就立马将他抱住。快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是想那么做,就那么做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那空落落的心安定下来,像是从半空中落到地上,踏实又安心。她知道,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人一定会一直在她的身边。
“怎么了?”
赵时律轻声地问着,手慢慢抚着她背。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有些羞赧地捋捋了些许零乱的发丝。仰着头看着他,他眼眸中的担忧,他毫不掩饰的深情。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怪错了人。”
他微蹙着眉,先前姐弟俩脸色都不好看时,他以为是因为她的父亲和继母。姐弟俩的感情本就淡,可能是谈到韩父的身体,才会起争执。
看来,应该不是。
“是不是韩理说了什么?”
他拉着她,和她一起坐到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抽出纸巾,递给她。
她眼红着,眼眶中还有湿意。接过纸巾,擦了一下,摇着头,“不是…也算是。他是说了一些事情,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他们,有什么资格恨他们?要不是他们,我又会在哪里?”
两人靠得极近,她可能没有发觉,他的手臂地环着她的。
他没有追问,等着她慢慢说来。
她苦涩一笑,抬着头看着他,“你知道吗?我不是韩家的人。乃乃不是我的亲乃乃,韩东也不是我爸,韩理更不是我的弟弟。相反如果不是乃乃坚持抚养我,恐怕我不知道会送到哪里,可能是某户人家,也可能是孤儿院。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很可笑?”
他心里震惊,根本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难怪,韩父明明住得不远,却极少来看她和韩阿婆。
“这么多年来,我把所有的恨都加在他们一家人的身上,你知道对他们是多么的不公平。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对不起乃乃,乃乃那么疼我,为了我不惜和自己的儿子分开。而我怀着对他们的恨意,仇视着他们。你说,乃乃以前是不是很伤心?”
那个最疼她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乃乃至死都保守着这个秘密,她知道乃乃是为她好。
“我恨他们不管我,有时候会问乃乃,乃乃一定很伤心。我怪着他们,却不知最应该恨的另有其人。你说,那个女人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要把我丢下一走了之?”
她问着,眼中再次蓄满泪水。
那个女人,她每次想起都视为耻辱,而今更是深痛恶绝。她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着一个人的下限。
他默默地递着纸巾,这个时候,她要的是宣泄。宣泄一直积压在心头的委屈,诉说自己不为人道的苦涩。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最害怕听到什么?我最怕听到别人议论她,每当听到别人谈起她,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么多的她在哪里?恐怕从来没有想起过还有一个被自己抛弃的女儿吧?”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浑身发寒。
因为,她发现自己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女人能生下女儿一走了之,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跟别的男人私奔。
而她呢,前世里,不是同样为了和沈书扬在一起,而放弃腹中的孩子吗?
她和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赵时律一直认真地听着她说话,专注而又认真,自然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情绪的变化,以及忽然绝望悲伤的眼神。
他慌了。
“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