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晓明的神色里看得出来,他大抵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不信邪,但是有时候还不得不信,凡是稍有对你考试有好处的,我都会尽力帮忙。”严晓明认真地说,“放心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明早就别叫我给你带什么什么东西去图书馆了,我不在宿舍,下午再回来。”
“好吧,希望你够虔诚。”
严晓明白了一眼,说:“本来我还想拉着你去的。”
果然,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严晓明早早地收拾东西就要去庙里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的是哪个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给我烧香拜佛去了,这也无从考究。不过待我晚上吃完晚饭回来之后,他哭着对我说:“我真的去了,你别不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他的,我也没理由不相信他,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神经兮兮地哭,于是我问:“去了就去了,没去就没去,你哭什么啊?”
“我……我好像看见敏、敏萧了……”
我怔了怔,一时半会儿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良久之后,我问严晓明:“你怎么会在寺庙看见他?你会不会看错了?”
“当时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是去那边拜佛的,因为过几天就是考研……当时只有两秒钟的时间让我确认,待我追上去的时候,他的背影早早隐没在了人群里。”
“不知道他去寺庙干嘛……”我双手搭上严晓明的肩膀,低头沉思着。
严晓明好似想起来什么,说:“他好像有个室友考研的,跟他关系很好,也许是帮他烧香去了。”
这个可能性倒是比较确定,但也可以确定,曾敏萧可能住在学校里,就算没住在学校里,他的室友可能知道他的行踪。
于是我跟严晓明说:“晓明,你别担心,你也别着急,会找到他的。”
“其实我不奢求他能原谅我,我只奢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严晓明深呼吸一口,强忍住泪光,“哪怕见一面也好,跟我在一起那最好不过,拒绝了我我也不必强求,要是能给我机会让我等他,我也会等。”
“严晓明,现在你要学会眼泪往心里流,在别人面前不许流眼泪,你知道吗?你是攻,你要坚强,你将来是要保护他的。你若是成天哭哭啼啼的,人家怎么会喜欢你?还有,你要学着变聪明点,一定要把眼光看远一些。”
严晓明听了我的话后倒是没有哭泣了,而是欣慰地笑了笑,说:“现在你才是最大的,我好好陪你吧,我先不想他了。”
我劝说道:“不用管我,明天你去他宿舍问问他室友,放心吧,我没事儿,考试那两天你陪着我就好。”
“你真的没事儿?”严晓明盯着我看,生怕我说谎。
我懒得跟他解释,因为我现在喉咙疼,也不想多说话,只好摇摇头当做回答了。
我走在寒风中,步履有些缓慢。我看着枯木枝头下的灯,好像在对此许愿,希望考试那天不要出状况。此时寒风呼过,枯树枝开始摇晃旋转,旋转出光的独白。
我读阅不懂,就好像身处重重雾影中般不知所向。
但是,冷风让我更为清醒了些。
“阿哲,你怎么坐在这儿?”董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侧。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董威身着单薄,大冬天穿着一件单衣,里面便是一件白色的短袖就出门了,我倒是有些佩服。他行路有点畏缩,双手c-h-a兜,背上背着一个暗红的书包,面上怀着微笑。
“学累了,想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也不知道是何处传来的歌声,悠扬清远,绵绵入耳,穿彻在整个校园。不过可以辨别出来这并不是学校的广播,因为我身边的路灯杆上就有音响。
“永远不会遗忘
有你在的月光
想把写给你的歌再轻轻唱
向着夜空眺望
凌乱得很漂亮
荡漾着一种惆怅
似乎带一点忧伤
……”
这首歌我自然是识得的,因为高中的时候我就会唱这首歌。
这是一首让人心生温暖的歌——《烟火的光芒》,演唱:马天宇。
正如此时此刻,听到歌词后,我与董威齐齐抬头,看着黑幕,却没有星星。
脸上惆怅,心里忧伤。
更有甚的,好像是一种惴惴不安。
董威一直未说话,时而微笑看着我,而我,却一直看着那黛色的穹顶,发呆。
许久后,我跟董威说:“小威,你走吧,不必管我,我坐一会儿就走。”
“没事儿,我陪你一下,我也累了,跟你一块吹吹风。”
我瞄了一眼穿着单薄的他,竟哂笑一下说:“太冷了,你先去吧。”
“没事儿,我陪你。”
我是赶不走他的,但是我仍是面无表情看着黑幕。
黑幕能看出什么?
大抵是人生。
若是以前,我定然是与林韵杰下楼买了酒水,去c,ao场,或者无人的场地,亦或者去楼顶,抽着烟,畅谈着人生。
若是以前,我定然与高远相约,在楼顶说说笑笑。
可现在,没有酒,没有烟,与董威一起,什么也不想说。
“听你的声音,许是发炎了。”董威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今天这嗓子倒是疼了一天。因为背诵的强度实在太大,而我又像林雪可说的那般在楼道里大声地背诵,再多的水都不够我喝,而且一天下来,嗓子自然是受不了的。
尤其是这两天,强度实在是太大。
我没有与他谈论关于嗓子的问题,而是问他:“董威,考完研究生后,你去干什么?”
董威似乎满怀憧憬,始终面带微笑,似乎他踌躇满志的样子,信心满满对着无光无色的天际。
“emmmmm……我想去内蒙古,你想去吗?”
我笑道:“想,不过又不想。”
“什么意思?”
“太远了。”
“仅仅是因为这个?”
“太累了,我想睡觉。”
董威看了看手机,说:“你看,这是我爸妈在内蒙古拍的,他们是春天去的。”
我懒懒地扫了一眼,其实我根本没有看清,也没有兴趣看清,于是说:“挺好的,加油,祝你考上。”
“你不想去远的地方旅游,那你去哪里?”
我看着他,说:“睡觉,睡上十天十夜。”
“休息一下也好。”
忽而我笑道:“你不觉得现在内蒙古很冷吗?你去干嘛?看冰天雪地?还是看冰冻的沙丘?现在寸草不生啊,没啥好看的。”
“你倒是提醒了我。”他将双手放在腿间,磨戳着取暖,“看看吧,去广州玩玩也行。”
我看他冻得不行,于是起身,说:“去图书馆吧,别冻着了,考研期间可不能生病了。”
董威好似巴不得马上走,搞得我好像不让他走似的,迅速地站起了身。
“我那儿有西瓜霜润喉片,你要吃吗?”
我低下头,说:“我自己去买吧。”
“其实我嗓子也疼,不过,为了自己的梦,拼了这两天吧。”
“嗯,拼了这两天。”
嗯,拼了这两天……
于是我进了图书馆便疯狂地背诵了起来,期间去接了三壶水,去了好几次厕所,到晚上闭关的时候,我欣慰一笑,自己终于坚持了下来。
我回到座位,灯已经关了一部分,但还有学生凭借着昏暗的光以及闭馆前的最后几分钟贪婪地啃着书本。而我,则在收拾桌上的垃圾,整理着书本。
整理书本的时候,我看见百科资料下面放着一个药盒——西瓜霜润喉片。
这是董威给我的,上面有一张小纸条贴着,这便利贴也大抵是撕的我桌上的,圆珠笔也是用的我桌上的。
那几行大字倒是写得潇洒自如,铿锵有力:
【阿哲,这是给你的西瓜霜。李嘉诚曾经说过:每天告诉自己一次,我真的很不错。相信你如此做了之后,你也会如我一样,虽然心中苦,但也始终怀着微笑。
好好保重身体。
——小威执笔】
我拿着那小纸条默读了三遍,之后夹在了我的法语日记里面,在日记的最上方写了:
【bon courage !(加油)
je seraimeilleur!(我将是最强的)
ledécembre】
行出图书馆时,我闭上了眼,冷风迎面吹来,呼啸的风中,吹灭了我胸腔中吐出的热火:“我真的很不错。”
虽热火已被吹灭,但至少滚烫过。
严晓明果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激情,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微信也没有给我留言,只好我自己打电话过去。
待我正准备拨通他的号码时,我又放下了手机。
我不想说话,虽然西瓜霜润喉片清了我的嗓子,但还是很疼,于是我只好给他发了条消息:
【寻不到就不要勉强,早点回来睡,宿舍楼11点锁门,过期我不会给你去开门的。】
严晓明没有回复我,我则出去洗漱去了。
周原在日本玩得很开心,还发了朋友圈,他们好像在大阪,晒了几张建筑物的图片,我也大抵不认识,因为我对日本不太熟悉,那些著名建筑我也说不上名字来。后面还配上了吃吃喝喝的图片,还有和同事的合照。
我笑了笑,“难得地”为他点了个赞。
因为我很少给别人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