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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毒舌男友 第68节
    周原语气比较低沉地说:“这样也好。”

    说完周原就去了浴室,浴室的水哗啦啦地响,但我还是听见了严晓明进卧室的脚步声。他好像看了一下我,确认我没事之后,才离开卧室,去了客厅打电话去了。

    几分钟后,浴室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周原的头发很短,很快就吹干了,出了浴室之后,他对严晓明说:“我洗完了,帮他给室友说了吗?”

    严晓明道:“说了,你放心吧。”

    “你也赶紧去冲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好。”

    周原进了卧室,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怕吵醒我,其实他知道我是睡不着的,但是他怕稍微一点声响,就会影响到我的情绪。

    其实我都这个样子了,情绪什么的都不重要,总之我现在没有情绪,没有笑容,不会发火,也不会像往常一样看着不爽的东西就去吐槽,也不会像之前一般为了自己的未来死命地学习。

    他走到床边,轻轻拉开被子,但他的动作是细腻的,心思也是细腻的,他想看看我的表情,看看我现在到底有没有哭泣,可是我现在背对着他,他在背后看不到我,但他又不能将我翻过身来,又不能从我身上跨过去看我,因为他怕压着我踩着我,所以他干脆下床,去了另一边,他蹲在我面前,仔细端详着我。

    我六神无主,任由他看着,周原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我看了大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轻轻触摸着我的眉心,轻轻道:“傻瓜,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不就是个前任吗?他算什么?值得你浪费时间在这里抑郁?”

    其实周原今天的举动我还是很感动的,他对我伤心的原因没有过问,又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还如此有耐心地安慰我呵护我。其实我很想说句“谢谢”,可是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

    “晓明的心态似乎要比你的好些。”周原感叹道,“他也经历了很多感情上的纠纷,就是他的做饭去有些不让人理解而已。就比如上次他去同志浴室的事情,幸好是你当时赶到了,不然的话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当时对他去浴室的事情一无所知,当时我还在上班,只知道他出柜了,就因为这件事情那几天我上班也没有心思。可是就是你说了他几句,他变得开明了,变得开朗了,过去的也就抛在脑后了,还让你陪着去了同志酒吧,那夜是我们的初遇,你还记得吗?”

    那夜是我们的初遇,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可你却不同。”周原看着我,继续说着,语气很温柔,“你成天活蹦乱跳的,你的性格表现得很突出,喜怒哀乐你都表现出来,丝毫不做作。虽然你最近充满着愁绪,但同时也是伴随着快乐的。可是,当我看到一个成天活蹦乱跳的人,他突然间不说话了,我心里难道不会难受?”

    周原其实说得没错,一个人最大的病态就是呈现出一个别人丝毫不认得的样子,或许呈现出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这种病态,真的让人可怕,让人心寒齿冷。

    周原觉得无论他怎么说,无论怎么安慰,无论怎么求得我的一言一字的反应都是徒劳的之后,他叹出了一口似乎绝望的口气。

    良久后,周原又问:“还冷吗?”

    其实我不冷,我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

    “我帮你捂捂,今下午就让我陪着你吧。”周原起身,去了床的另一边,之后他上了床,轻轻地盖上了不是很厚的被子,然后把我搂在怀中。

    周原的怀抱就像一个滚烫的大火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人真的是性火。其实我也是如此,天生火命,脾气火爆,全身发热,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是带着寥寥星火的。但我当时也没感觉到热,只是听着他心脏有力地跳动,身体起起伏伏,迎合着心脏跳动的旋律,身边还有一股温暖包围着,虽然已经陷入了抑郁。抑郁的人往往都是手足无措的,就好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一样,面对着纷繁乱世,无从自保。但此时此刻,我感受到的温暖,被温暖包围着的我,真的找到了我所谓的、想要的、长久以来苦苦追寻的,安全感。

    此刻的肌肤触碰也没有让我感到退缩感,也许我会慢慢习惯这种感觉。

    周原闻着我头发间的芬芳香气,热气传遍了我满头,吹起我一丝一发正在飘旋,但我却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他的怀中。此刻的感觉其实是美好的,好像我放弃了所有的顾虑,投入了他怀抱当中呢?

    “我跟你说故事吧?”

    我的耳朵贴在周原的胸膛上,里面不仅传出跳动有力的声音,还有他低沉的闷哼,听在耳里极其聒耳,但我却没有躲避,即使声音有点浑厚不清。

    “说说我的故事吧,晓明没跟你说起过,我也没有跟你说起过,我总是尽力地去了解你的过去,而我却从未告诉过你,这未免显得有点太不公平了。”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着什么时候问问他的故事,让他把他的事儿告诉我呢。可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关照太多,对身边的人却关照太少。

    再加上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高远委婉的拒绝、严晓明的出柜、严晓明在同志浴室发生的一档子事儿、生病、陈文建那个烂摊子的纠缠、国庆回家、严晓明回老家发生的一切。

    这些事情让我忘记了身边最为细腻的细节,细腻得好像空中漂浮的微尘,我r_ou_眼看不到,身体感觉不到,耳朵听不到,更别奢望我去重新找回了。所以,我对周原的关心,真的太少了。而他对我的关心却是无微不至,我突然感觉很对不起他。

    既然他现在决定要说给我听了,那我以后也无需再问了。可若是我有问题要问他,肯定不是现在问他,因为我现在实在是不想说话。

    “小时候虽然经常被爸爸妈妈打骂,但总体来说还是美好的。”周原微笑着说,“你想想啊,小时候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也许今天被打了,被骂了,第二天就忘了疼忘了痛了。”

    由于小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天真纯洁,很多烦恼也是刹那前至,瞬间没了踪影。

    “也就是现在为什么我想要当一个傻子的原因。”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落,就好像秋风萧瑟中最后一片落叶,在空中徐徐吹落,吹在湖面上的清冷寂寥般,有些空洞,有些忧伤。

    “小时候总是背着奶奶给我缝的斜挎书包,去上学时去地里偷个地瓜或者萝卜,放学时去后山掏个鸟蛋,有时候会路过一个家庭条件算稍微好一点的家庭,看着他们放着动画片,会让我停止脚步站在门槛处盯着看好久,导致我忘了妈妈早就给我叮嘱好的家务。”

    听到这里,周原应该算是个农村人,出身应该和我差不多。

    “回家之后难免会挨一场骂,有时候出去偷瓜被发现了,被逮到家里来又得遭一次数落,有时候还差点被农场的狗咬了,有时候还差点被人给打死了。”

    听到这里,我怎么觉得这种遭遇很令人可怕?就算我的出身跟周原的差不多,但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吧?难道家里没什么家教?或者周原从小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虽然不听话,但我分寸还是有的,不去偷不去抢,也不去惹人家的庄稼。

    “但这些过几天就好了。”

    周原笑了笑,胸膛起起伏伏,导致我的头稍稍往下移了移,周原感受到了我的不适,才又把我搂紧了些。

    “不像现在,每天都那么多烦恼。现在永远都追溯不回那些在麦田田野穿越奔跑的年华了,那些充满金黄色在红色的晚霞下嬉闹的日子,早就找不回来了。”

    这话语将农村景色描绘得很美,虽然只是短短几句,但言简意赅。

    我稍微动了动,因为贴着他的皮肤我感觉声音太大,也有点听不大清楚,我将后脑勺贴在他胸部,看着天花板。

    周原见我终于动了,才笑了笑,又继续道:“长大后,一些烦恼蜂拥而至。我渐渐地发现我根本不喜欢女孩子,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反而我对男孩子挺有感觉,感觉跟他们有话可说,感觉跟他们根本没有拘束感,感觉他们情投意合什么秘密都可以分享。”

    但这种感觉的初来之时,那时的自己至少还是单纯的,只是单单感到奇怪而已,并未因此而感到烦恼。

    “可这当时并不算烦恼,这反而是一种快乐,那种放下所有跟自己情投意合的人走在一起的感觉,真的感觉是自己正在释放。可是当我进入了网络世界,才发现有一个词叫做‘同性恋’。我当时很傻,傻得几乎都不知道这个词汇在我们国家是个贬义词。”

    不止是在咱们国家大部分眼里是贬义词,在其他国家恐怕也是如此。现在很多国家通过了同性婚姻的法案,从起草,到讨论,到调查,到发布,这一整套程序走过了许多日日夜夜风风火火水水土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也被认为通过同性婚姻的国家是个开明开放的国家,但这就代表着这个国家的同性恋群体太平了吗?

    据我所知,并不是如此的。

    “十八岁那年,我喜欢上了一位比我大两岁的学长,也许是情窦初开的缘故,我不敢开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那时候仅仅是暗恋,加上社会的压力,我不敢暴露我自己,所以也就没有跟他说。”

    十八岁?似乎比我还早一点。我在十八岁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同性恋的爱情。以前只是听说过同性恋,但我愚蠢得以为他们只是一种倾向而已,平时睡睡觉就完事了,不会产生爱情。

    “后来,我听说他是同性恋,他为了自己的男朋友出了柜。实则他是鼓起勇气向父母出柜了,他才不会惧怕别人的目光。其实对于同性恋就是如此,最怕的就是父母的失望。如果父母那边通过了,他们就什么也不惧怕了。”

    周原说的话其实都很有道理,我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倒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烦恼。

    “可是当时我很伤心,就是因为我的胆小怕事,就是因为我的封闭,就是因为我害羞不敢跟他说我才错过了他。我连一次对他说我喜欢他的机会都没有,其实我也大多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可是放下那个人却很难。有时候没有把握住机会,可能会永生错过一个人。

    周原的故事,告诉我的便是这个道理。

    “经历了那次的后悔之后,我就发誓下次遇见的那个人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把握机会,好好去试一试,哪怕失败了也不要遗憾,至少我努力了。”周原有些自嘲地一笑,“后来,二十岁那年,我出柜了。其实我觉得现在的晓明有点重蹈覆辙,他的经历跟我的真的很像很像。也怪我,没有告诉他我以前的事情,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光辉,告诉他也没有什么用。”

    听他的意思就是说他也是为了一个人出柜了,然后那人又是个深柜,怕透露自己的同性恋身份遭来鄙夷,却离开了他?

    虽然这种结局很惨,但我还是很佩服出柜的人的勇气。

    “你已经见证到了晓明和我的过去,所以希望你不要学我们。”

    也许吧,我不会因为一个人去出柜。至少我还没有遇到那个让我忘了生死,让我不顾及自身的人让我不顾别人的目光而出柜。但我就算遇到了,出柜是必然的吗?我认为不是。

    “当时我爸说没有我这个儿子,把我打得死去活来,还把我赶出了家门。在学校里也有人知道了,我的朋友和兄弟一个个离开了我,有的唾弃我恶心我,有的人虽然觉得无所谓,但好像我们之间隔了点什么,感情也渐渐变淡了。”

    周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不要继续往下说。想了很久之后,他又继续道:“后来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挣钱赚学费,赚生活费。爸妈不让我回家,我也没脸回家。我每天遇见的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的人,每天听到的都是我背后的窃窃私语。”

    世界就是个很大的舞场,舞场中的人都戴着面具。可是面对同性恋,他们又加了一层面具。

    “后来毕业了,我决定去当兵了。其实我是想找到另外一个地方,在那里,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以一种新的关系接受我,让我感受到一种稍微轻松一点的环境。听说我要当兵,其实我爸妈还是很反对的,但我坚持要去,他们也没有办法,反正他们也瞧不起我,就当我废了而已。”

    听到这里,我在想我以后要是向父母出柜的话,他们会不会也以同样的态度看待我?

    这种感觉真的让我痛苦。

    “当兵回来后,国家给了二十万。我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市,这里有我的发小,他可以照顾我,并且我早就知道了他跟我是同一种类型的人。来到这里,他让我认识了很多同志朋友,我们都觉得彼此认识很真切很不容易,所以我们都互相珍惜我们的友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存在。从那时候起,我爱上了长沙,爱上这里活跃的氛围,爱上这里年轻人的气息,他给了我第二次重生的机会,让我遇见了真正的家人,也让我遇见了……你。”

    我还是一动不动,周原似乎有一种错觉,我是不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但我一直感到纳闷,为什么周原要选择长沙?难道仅仅是因为发小的原因吗?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去北上广深,或者直接在自己家乡的省会城市打拼,很少来长沙这种二线城市的。

    周原立即很有默契地说出来了原因:“我从天津毕业后,大多同学都去了大城市,我怕去那边遇见他们。”

    就算跟自己讨厌的人在同一个城市,遇见也是小概率事件吧?

    “但小江推荐我来长沙的,我就来了,至少他给我提供吃住,那时候他跟他男朋友在一起,还有了孩子,很幸福。我梦想着以后也要有个这样的家庭,所以我才为之奋斗。其实我刚来长沙工资不高,我拿把退伍的二十万存起来,后来工作一年存了些钱,也向小江借了点钱,我才付了首付买了车,这样才算真正地在长沙安顿下来了。”

    其实周原混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有个住的地方,即使长沙的房价并不算高。

    长沙是一座幸福感极其高的城市,我很爱她。

    “后来,我遇见了他,我的初恋。”

    周源说到此,却没有往下说下去了。其实我很想听下去,有一种想要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我在他胸膛上动了一动,他问我:“你累了?想睡觉?”

    我摇了摇头,周原看到后,笑了一声。

    “想吃东西吗?”

    我又摇了摇头。

    “你还想听下去你就直说。”周原打趣道,“你不说话我就不说了。”

    我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周原:“……”

    “好吧,我继续说下去吧。”周原说,“他算是我谈的第一个,我的初恋。阿哲,咱俩真的很像,初恋对我们来说真的意义非凡,很久都忘不掉。”

    我能说,我的初恋是个妹子吗?我早就把她忘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郜天兵是我谈的第一个男的而已,一个真正符合我的性向的一个人,所以才对我来说如此重要吧。

    可是,周原的第一场恋爱居然来得那么晚。

    “其实我的脾气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周原道,“我前任的脾气很不好,他骂我数落我说我没出息,我还是忍了,因为我爱他。我赚钱养他,还得还房贷。他成天出去玩也不工作,我每天那么累下班回来看他那么开心我也会感到开心,根本不会在意他花不花我的钱,我就觉得我的就是他的。”

    可是,他的并不是你的。

    我真想这么说。

    从他口里可以得知他的前任只是想玩玩周原的钱而已。他是看周原老实好骗,才会跟他在一起。

    其实我觉得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怜,凭着一张皮囊千篇一律地过着戴着面具的日子,等到皮囊老旧后,就会发现自己青春不在,皮囊也一无用处,自己也成了一个废物。

    “可是我们最后还是分了。”

    我很想问分手的原因,可是我还是没问,周原也没看出我的心思,也没有对我说。

    我不知何时,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我做了很多梦,但之后我都想不起来做的都是一些什么梦了。做梦的时候头很疼,好像要炸裂开了一样地疼,全身都好像在发热,梦境中的我想要呐喊,想要咆哮,想要释放。

    最后周原叫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