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转了身, 背对波光粼粼的江水,“敬第二轮了,十来杯,你在抽烟?”
“嗯。”秦良庆掐了烟, “怎么没人给你挡酒?”
江边风大,吹起来猎猎作响,她的发胡乱飞舞, 方忆拢了两下无济于事,便放弃了。
她语气几分豪迈洒脱, “他们酒量还不如我呢。”
秦良庆笑了一声,说, “你少喝点。”
他知道,她现在并不是真的喝醉。
方忆应道,“好。”
她问他, “你说,是你能喝,还是我更能喝?”
秦良庆手里烟没丢,捏着把玩,他想了想,“也许我喝不过你。”
“也许?”
“我没有试过自己的极限。”秦良庆解释,他是分寸感极强的人,喝酒也是,点到即止。
这倒是挺让方忆意外,“天地酿万物皆为一醉,不醉酒,多没意思。”
秦良庆低声道,“是么?”
方忆说,“当然。”
他们两个人同时笑出声,又同时怔了怔。
方忆心底一片静,“等我和你妈妈酿的那坛子葡萄果酒可以喝了,我们比比谁的酒量更好吧。”
那酒的酒睛度不过十来度,也就适合小酌怡情。
秦良庆倒不拆穿她,“嗯。”
方忆一笑,她的眼睛就像江水一样亮,“说好了,就我们两个人单独喝。”
秦良庆发现,某些时候,人的意志并不能主导所有,就比如现在。
他喉咙挤出一声“嗯”。
有点破声了,好在清清楚楚。
电话传来女人的轻笑,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勾勒出一张美丽勾人的脸庞。默了默,把半截烟叼进嘴里。
“设计稿你还没有看?”
“等会酒局散了,我回酒店再看。”
“今天别看了,早点休息。”
“好,那我明天看。”
其实趁着吃中午饭那会儿,她就用手机看了看。秦良庆给她发了一份建筑图纸、一份装修图纸、和一份模型图纸。
之前手画的概念图用电脑软件做出来,更加清晰直观。
由于手机屏幕尺寸有限,再加上合作方的人就在旁边,她便没有详看。
但不少细节他们都一块商量过,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
确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刚把这个项目盘下来,方忆就弄了无人机拍下四百亩地的航拍图,具体面积也一点没遗漏的丈量过,所以秦良庆的建设规划很准确。
第二天方忆只让他修改了两个小地方,就定稿了。
方忆问秦良庆要银.行.卡.号,打算把设计费拨给他。
她没想到,他竟然轻描淡写的,说算了。
算了?
一开始他们可不是这么谈的。
方忆给他发语音,“为什么算了?”
过了许久,他才输了一行字过来,“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方忆笑着说,“我能用钱解决,干嘛要欠你人情?”
秦良庆没有再回复她。
聪明如方忆,她当然不会追着给他钱。并且很快,她有了更好的主意,忖着等过几天去了丁镇当面跟秦良庆提。
也不知道,他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呢?
想到这里,方忆心情雀跃起来。
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一连几天的忙碌疲累,立时消减大半。
在外地的最后一天,晚上七点,她终于处理完所有必须由她亲自拍板的事情。
她准备睡一个饱觉到自然醒,养足了睛神,然后开六个小时车回去。
可惜事不遂人愿,刚过凌晨,她接到父亲方哲的电话,他嗓音像被沙子磨过一样粗哑,“小忆,我要和你妈妈离婚。”
方忆才从梦中醒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她反应了足足一分钟,才问,“你们俩又怎么了?”
方忆印象中,她已经数不清是这是第多少次听见这话了。“离婚”对于她的父母而言,好像就是做一个稀松平常的决定。
第一次听他们说要离婚,她还很小,大概五岁,当时又害怕又无助又难过。而随着年龄增长,听的次数多了,就渐渐麻木了——
反正也没有哪次真正离成功。
甚至他们闹得凶的时候,方忆会坏心的想,既然都这么难以忍受了,倒不如真的分开过日子,解脱了,两个人都清。
说实话,方忆挺同情她爸。
方忆母亲胡容天生强势,不管是家庭还是事业,她都极具控制欲,什么都要遵照她的想法。
而方哲正好与胡容相反,他没脾气,性情温和,沉默讷言。
所以往往都是胡容一个人的战场,经常因为一件小事,就把方忆父亲骂得狗血淋头。
方哲从不争论辩驳,胡容大发脾气,都快把屋顶掀翻了,他却坐在客厅沙发里抽闷烟,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