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卿卿和江沐也没聊多久,宴将军就快回来了,那时再商量也不迟。
她不知道闻琉就在外面,手里拿着份凉掉的糕点,想是准备和她见上一面的。
他来这地方,也只是想要见宴卿卿,他们已经那么多天没说上一句话。
她看不见他,他也只再暗中看她。
但闻琉不想凑在她身边,让她再把自己当那什么都不懂的弟弟。
……
皇帝年近不惑,本应是身体健壮,勤政治国的好时候,但他却一天比一天不好。
早些年太医就诊出他体内有了阴疽,他在后宫虽有些荒淫,但也只有那么一两次,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平日忧思过重,心神俱损。
京城治安良好,百姓生活安康,晖朝看似繁荣昌盛,可事实却是边疆战乱不断,内有王爷虎视眈眈。
闻琉头上的那些皇兄动作越发大,太子与二皇子斗得最为厉害,党派分系皆时刻提防。
闻琉好似无意于皇位,军营那边便没怎么再去,整日呆在宫中,不是学医就是看书,比起旁人,他安闲过了头。
他本来就是无权无势的皇子,皇帝不宠他,他母妃身份也普通,根本不可能有助力,谁也没把他放心上。
皇帝偏心太子,大家都看得出来,二皇子心中憋怒,甚是气愤。宴家,曲家等要臣也在太子麾下,他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若非他母妃娘家财力雄厚,祖父又有功勋在身,他或许什么都比不过太子。
京中的局势越发紧张,迫使每个人都在观望,皇帝对底下的争斗视而不见,令人松口气的是,宴将军在边疆取蒙古国战神七王爷首级。
帝王大喜,赏赐宴家,又擢宴小将军,拟派人降圣意至边疆。
但七王爷之死还没过去多久,宴将军战死的事情也同样传回了京城,百姓哗然,皆是不信。
消息传回宴家时,宴卿卿正欲进宫陪皇后。她心中震惊,看着回来传信的兵士,难以置信,后退了几步,双脚发软,竟昏倒过去。
宴小将军从军营赶回京城,怒发冲冠,立即请旨见圣颜,欲往边疆为父报仇,皇帝并未同意。
蒙古国呈递了降书,打着想要停战十年的名头,晖朝边疆靠宴将军撑着,暂无猛将,有实权的王爷心怀不轨,皇帝只得暂且应许,避免内乱外战。
赵紊母亲病重,早几天前就回了辽东,他走得急,都没跟宴卿卿见上一面。
宴小将军从皇宫回宴家,素来跳脱的性子安静下来。宴卿卿早就醒了,现正低垂细眸靠在床边,红着眼眶。她方才已经哭了许久,见宴小将军回来,开口叫了声兄长,声音沙哑。
相然立在旁边抹眼泪,道了声大少爷,行礼退下去。
宴卿卿是懂事的,她没在宴小将军面前哭,低着头,眼泪在眼中打转,愣是没掉下来。
他们母亲早逝,唯有父亲一个,纵使不常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睦睦。
宴小将军上前,轻轻抱住她的身子,对她说哥没事,哭吧,宴卿卿再也忍不住,抓着他的衣服,大颗大颗的眼泪直往他身上掉。
她比宴小将军小几岁,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温柔的女子,可父亲和兄长这些年的宠爱,却是样样都放在心上。
出征之前,宴将军还对宴卿卿说过,等他这次回来,便要留在几月,看着宴卿卿风光大嫁,让京中女子都羡慕。
她连嫁衣都已经快绣好,世事难料。寻常人只是唏嘘一句英雄短命,哪人知他们这些做子女的难受?
……
宴将军出事突然,谁也没料想到,宴家众人都希望他是在设计蒙古国诈亡。但是不可能,宴将军尸首已经运回边疆营帐。
宴小将军亲自赶往边疆,接回父亲遗骨。
蒙古国出名的将士没有几个,加上大汗年迈,身体逐渐有了老态,底下儿孙谁也不服谁,暗流涌动。七王爷死了,他们心中慌张,反倒安分了些。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再有战事发生。
宴卿卿一人留在府中,愈发难受。她白日里需面对来这吊唁的朝中大臣,不得丢掉半分宴家的颜面,即便脸色苍白,也不会失态,让人看了笑话。
晚上躺进被子里想起父亲时,她的眼泪却又止不住的流。
宴卿卿次这样直面生离死别,甚至来不及想自己应该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她父亲不在了,她没有父亲了。
宴卿卿身边从不少人,可现在这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抽得出时间来陪她。
太子和二皇子闹得紧,他时间急迫,能来两次已算是对宴卿卿宠极了;赵紊母亲得了病,回了辽东,更不可能过来看她;江沐却不知为什么,一次都没来。
只有闻琉陪着她。
他来宴府的那晚上,宴卿卿起初没说什么话,但他一上来就抱着她。她鼻尖一酸,终究还是没忍住,在他怀里哭了很久,连自己已经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他性子有些淡,或者说是闷,书看多了又不与人交往,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闻琉不像从前那般黏她,哄人更是不会。他坐在床边,只会轻柔拍着她的背,又慢慢用手擦掉她的眼泪。
少年的身体像火一样炽热,烧到宴卿卿心底。闻琉已经长得比她高,她现在才意识到。
宴卿卿哭得打起了嗝,泪水糊了眼,上次在宴小将军面前,都没这样哭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