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傅锐捡起地上的电话线,窗外炸开一阵闪雷,布满裂纹的玻璃映出两个人。
“姜老师,对不起。”
钟悦站在傅锐身后,他本来还有些发抖,可对上他眼睛的瞬间,反而麻木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竭力推了他一把,玻璃粉碎的瞬间,他后知后觉地浑身发冷。更让他恐慌的是,傅锐没有倒下来,而是整个人后仰着摔了出去。
窗户虽然紧闭,但年久失修螺丝松动,加上之前的撞击,早已经摇摇欲坠。傅锐一撞上去,窗框就彻底松脱了,他甚至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
“傅锐!”
钟悦跌坐在地上,林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冲了进来,声嘶力竭的声音刺痛他的鼓膜。傅锐摔出窗户那瞬间的错愕,深深地烙在他眼前。钟悦低头望着自己发抖的手,掌心横着的那道伤,像是吞噬人心的怪兽。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林询抓着他的肩膀吼道,钟悦也茫然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他只是想再多争取一点的时间,可事与愿违,一切都滚雪球般越错越离谱。
大雨打湿地上散乱的书,斜落在满地鲜血里,溅得它像是在沸腾。钟悦流泪着笑了出来,他望着林询,雨中爆开一声闪雷,他们狼狈得像两条落水的狗。
“我只是想……保护你……”
“林询!”
韩宣捧着林询的脸,他僵硬得像是冰天雪地里凿出来的雕塑,眼神涣散地流泪。他叫了他很多遍,都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
“是我。”
林询恍惚地望着天花板,上面像溅着朝湿的血。他闻到血腥味,鼻腔里肺管里全是浓稠的血腥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松散的纱布下,他手掌横着一道还没愈合的伤。而在那道伤口旁,散落着烟灰般的细点。
当初那些没能及时挑出去的石墨,全成了嵌在皮肤下的细小灰点。他忘记的罪,他的身体帮他记得一清二楚。
他肩膀微微发抖,低笑道:“是我杀了人。”
“林询,那都不重要,你现在不要想这些。”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林询哽咽地笑了一声,“我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我怎么可以……就那样把他留在那儿。他那么相信我,我却完全……”
他无法想象钟悦是怎么熬过那个晚上,那之后的每一天。韩征被韩林强制禁足了,他根本没办法去西桥带走钟悦。大雨能毁掉所有的证据,就算钟悦说人不是他杀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被最信任的人抛下,在看守所的那两个月,他该有多绝望。
“他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他可以有更多……如果不是我,他们都能好好活着,全都是我的错。”
“跟你没有关系,那些根本不是你的责任。”韩宣扳过林询的肩膀,“韩寻不会有事,医生都在救他,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会的,他不会醒了。”林询麻木地摇了摇头,他丧失了全部的希望,眼泪也失去了温度。
“为什么不是我?”
林询低着头,像是陷进一个旋涡。无数双血淋淋的手从泥沼里伸出来,掐着他的皮肉,把他往黑暗里拖。从以前开始,他就一直在拖累别人。跟他有关的人,对他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灰暗着眼睛,像是被格式化的机器。
“死的应该是我。”
林询脸颊火辣辣地疼,疼痛烧回了一点知觉,他怔怔地看向打了他一巴掌的韩宣,他从没看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我说了会救他,他就一定能活。就算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没能醒过来,也是韩征杀了他,跟你有什么关系?”韩宣掐紧了林询的肩膀,压抑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刘云也是他自己该死,他这种人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但钟悦是无辜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在那种地方有多痛苦……”
“我知道!”
林询被韩宣吼得一愣,他茫然地看着他,韩宣眼眶发红地笑了一声,低下头沙哑道:“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他见过他流泪,却没见过他这样悲伤。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被关在alpha监牢里?”韩宣低垂着眼,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他轻轻闭了闭眼,像在卸下最后一层盔甲。
“因为他本来就是alpha。”
林询发怔了数秒,他听清了每一个字,却无法理解他的话。他的大脑像是被电流侵蚀了大半,突然在这一分钟转不动了。
“那天我在你公寓楼下,打错车是假的,发情热是真的。我跟你说是因为以前用了不该用的药,吃了很久,等发现有副作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是抑制剂,用i型和ii型配出来的。我的气味跟韩林太像,我母亲怕我被人发现,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喂我这种药。”
“我发育得很慢,比同龄人都矮。那些药对我的身体来说负担很重,毒素沉积,排不出去。我四岁的时候眼下长出一小块黑斑,一开始以为是泪痣,但它越来越大,最后扩散到几乎半张脸都是。”
韩宣拉着林询的手,盖到自己左眼上。伤口碰到眼泪,林询掌心刺痛,视线也跟着呼吸一起凝滞。
“老师,对不起。”
眼泪混着血流下来,韩宣嗓子发沙地笑了一声。
“我还是来见你了。”
第72章
“我进去之后接触不到抑制剂,时间一长信息素就压不住了。看守所的狱警跟我父亲有交情,他发现我的信息素跟他的越来越像,就给他递了消息。他派人来确认了几次,就把我换了出去。”
“我休养了半年,不吃抑制剂之后,黑斑也就自己消失了。伤好之后,父亲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送我走,让我到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另一种是留在他身边,从最底层开始学。”
韩宣的声音低沉,呼吸也放缓了,他低垂着眼,似乎很平静。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被他轻描淡写就略过去了。
“我选了第二条路。我躲了十几年,不想再继续躲下去。我不自己站起来,总有一天还是会被人踩在脚底下。走这条路,就要抛掉更多的东西。如果我还像以前一样懦弱,只会跌得更惨。所以我也没有打算来见你,毕竟无论是以前的那个人,还是现在的这个我,都已经脏透了。”
韩宣低笑着叹出一口气。
“可看到你,我就发现我根本骗不了自己。你离我那么远,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看见你在,雪成了暖的。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我却完全不一样了。我不敢过去,怕你认出我,也怕你认不出我。”
林询定定地望着韩宣,一开始的难以置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