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请的是城中戏班里的红角, 饶是她的嗓音再婉转动听, 这唯一的看客却不见影踪。戏还在演着,从乐师到台上的人都竭尽心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人人皆知这是严府的惯例, 每年的这个时候府上管事便要请人来唱一个通宵。严阁老的夫郎生前最爱听戏,或许是感怀伤情追思故人, 严阁老便会让人抬出那套桌椅放在大堂。寒夜里风呼啸而来, 在一匝暗光里, 门轻轻开了一条缝,细雪落了进来,仿佛真有人踏着曲子推门而入,端正地坐在台下的木椅上。
严明华坐在隔间里看折子,管事来报:“大人, 外头来人了,您是……”
严明华头也不抬:“不见。”
管事依言去回话,未几多时,屋外传来喧哗的人声,门被破开,台上的戏也跟着停了。
一时间寂静无声。
严明华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向外头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进来说话,不要惊扰了亡夫听戏。继续唱,这天还没亮呢!”
来人进了隔间,严明华看了看面前衣着华贵的女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女人急切地道:“严阁老,太女就这么立了?”
严明华道:“不然呢,还能出尔反尔,让天下人看着朝廷的笑话?”
女人又道:“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出自世家,且生父出身卑微!这样一个人,如何能担得起太女的位置?”
严明华笑了:“这个结果,原本是沈明山——也是你们都乐于见到的,为何现在又反悔了呢?要立太女的是你们,不满的还是你们,你们世家,究竟是要干什么?”
她真正发怒的时候一点征兆都没有,唯独语气变的格外尖酸嘲讽:“是了,你们向来主意多,也从不听劝,既然如此,那就敢作敢当!”
在门外等候的护院冲进来将人拖了下去,戏台上的人被吓的音抖了抖,又赶紧圆了回去。严明华坐了一会,喃喃道:“真是不安生呐……”
又一人入了隔间,向她行礼道:“徐某深夜前来叨扰,阁老不介吧?”
严明华揉了揉手腕道:“来一个也是来,来两个也是来。这次又是什么事?”
来人摘下兜帽,竟是御史徐海澄,理应是最与严明华不对付的人,此刻却以访客的身份出现在严府上。
徐海澄执弟子礼,恭敬道:“梁濮遇刺后辰州就已经乱了大半,老师命我来问问阁老,朝廷有没有合适的人,也好让她心中有个底。”
“原本沈明山是要派她的关门弟子去接任州牧之位,不过眼下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了。”严明华叹了一口气说道,“好的人选也没那么快找到,可能委派要等年后了。”
“辰州如今乱了,但乱却有乱的好处。若是此时能有一把快刀,必能斩断这团乱麻,也算是坏事里的好事。”
严明华道:“你老师必是有意属的人选了,不然怎么会让你来问我?说罢,是谁?”
徐海澄道:“说起来这个人也算是我的师妹,前几次老师还写信叫我多多看顾她,御史台参她的折子被我压了几道。”
严明华奇道:“贺砄还有这等闲心,竟收起徒来了?”
徐海澄轻咳一声道:“许是在云州的时候收的,您也知道,她去孙从善那地方呆了好些年。”
严明华来了兴致,问道:“有些意思,快说是谁罢,可别学你老师卖什么关子!”
徐海澄道:“礼部侍中,李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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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温天福的话在前,邵家的人来府上拜会也没什么不妥。清平将人请进书房,那人奇怪地看着她道:“你真要娶我弟弟?”
清平端着茶觉得有些烫嘴,便搁一旁待凉些再用,听她话中似很不情愿,便道:“自然,我们情投意合。”
邵聪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从戏团出来的女孩会出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她闲适地坐在桌边,举止形容皆无可挑剔,透着一种淡漠的疏离。邵聪犹豫了一下,道:“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四弟,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他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所以就要急匆匆的把他嫁了,”清平吹了吹茶水淡淡道,“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
邵聪脸色一变,刚要说话,清平快她一步开口,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其实邵洺在家中还是很有份量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不肯与他一起争上一争呢?”
邵聪颓然坐在椅子上,虚弱地道:“他……他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男子,如何能担得起这么大一个邵家?从前母亲在时,族里虽有反对的人,还是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让一让。但现在母亲已经去世了,他岁数已经不小,再不嫁人又要如何是好……他说他还是对你有些念想,不然我千里迢迢来长安做什么?”
怪不得之前邵洺那副样子来找她,清平有些同情他的境遇,他虽有钱有势,显然这个家里的人都巴不得他嫁出去,把手中握着的权力交出来才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们之间的那点纠葛邵洺恐怕早就放下了,哪里来的什么痴心一片,想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