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怕先前蛰伏于黑暗的泥土中数十载,一朝见光,亦是不得善终。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泥层中了却余生。
即便盛夏如斯灿烂,到底长不过叶落秋冷。然人生在世,如雾水不堪风沙挥霍,长短不过甲子之间,为何生出长久住世的妄想?
等到了外殿,不必被日光一直晒着了,她缓了口气。宫人将融化的冰盆从殿里搬出来,谢祺只觉得喉头发干,不过片刻从殿里出来一位着浅紫袍子的女官,她认得那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刘甄,欠身道:“刘尚女。”
刘甄还礼道:“谢大人,陛下传召,请随奴婢来。”
谢祺看着她的背影眉心闪过一丝不悦,刘甄对她向来态度寡淡,谢家未必没有私下拉拢示好,只是这人未免太油盐不进。不过前段日子好似犯了些事,被罚了几个月的俸禄,皇帝提了另一位大宫女上来分了些她的事情,那宫女上位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人与谢家还有几分渊源,虽说刘甄被罚了,但贴身伺候皇帝的人却还是她。
这就叫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谢祺知道皇帝看似清冷,却是个念旧情的人。大约是曾共度危难,对身边伺候的老人总归不忍苛责。哪朝皇帝上位不先重用自己身边的人,她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早早入了王府做长史。
但,陛下却始终不曾信她。
就算她做的再多又如何,但她却始终能感受到御座上那人的目光,从未留在自己身上分毫。若要这么说倒也未必,陛下提拔谢家,重用谢家举荐上来的人,无处不是体恤臣下的恩典,又不太像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进了殿中,冷香扑面而来,谢祺敏锐地嗅到香中清苦的药香,不动声色地走进去,跪地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起来罢。”
御座上楚晙垂眸,看起来有些无睛打采,谢祺道:“陛下圣体有碍,理应多多休息,臣不能为主分忧,着实心急。”
“朕倒是想休息,可这些事——”楚晙伸手一指,桌上堆着高高的奏折,“分身无暇,如何能歇的了?”
谢祺哑然,当即跪地道:“是臣无能。”
楚晙看着她道:“你做的很好,不必自责,刘甄,扶谢大人起来。”
谢祺恭声道:“谢陛下恩典,不知今日陛下传召臣入宫,是为了何事?”
楚晙道:“听闻你要告假请辞,可有其事?”
谢祺道:“臣惭愧,家中祖父病重,传信入京,盼臣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
楚晙咳了几声,取了帕子捂住嘴,闷声道:“为人子女自当尽孝,朕岂会不准?此乃人之常情,你且去就是。”
谢祺微微松了口气,又行礼:“多谢陛下恩典。”
楚晙咳了一会,再难掩疲态,刘甄捧了药碗来,小心道:“陛下,药好了。”
谢祺侧身避开,立在丹陛下,瞥了眼楚晙的脸色,见她气息不稳,面色苍白,双唇无色,她见惯这人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猛然窥得虚弱姿态,不由有些惊疑不定。
忽然她注意到桌上那块软帕上透出些红色来,心中顿时一跳。
怎么会如此,明明……
楚晙仿佛有些昏沉,强打起睛神道:“回去,回去好好看看你祖父,去罢。”
谢祺低头行礼,心中余悸未定,待出了宫才发觉自己手心一片湿凉,明明烈日当空,她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回头望了一眼勤政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殿中楚晙放下药碗,刘甄道:“陛下,奴婢看谢大人的样子,好似是心中有事。”
楚晙淡淡道:“如何不藏心事?谢家人,惯来多疑。”
“就叫她这么疑心下去,越是怀疑越是要露出马脚。谢家远在贺州,实力强厚,”她指尖滑过书页,若有所思般道:“为何这百年间,却是一步都不曾踏足岭北,世代居于岭南呢?”
.
“这么说来,阁下是来这辰州游学的?”
“非也,在下本是云州人士,来此地是为了拜访故旧。”
清平笑道:“观阁下举止,想必应是云州的学子罢?”
“学子?不敢当不敢当,我哪里算什么读书人呀!您太客气了,鄙人姓赵,单名一个元,不知您如何称呼啊?”
凉风习习,船行在一处开阔的江面,偶有飞鸟掠食游鱼,姿态轻盈优美,复投入深山中。
清平看看李宴,又看看护卫,在赵元期待的目光中停顿片刻,道:“我信李,名怀之。”
李宴扭过头去,手握成拳清咳几声。
赵元置若罔闻,笑道:“这真是好名字呀,哈哈哈。”
她的官话说的有些走调,混杂着云州话的味道,听起来颇有些滑稽。
清平几乎想笑,却又忍住了,勉强道:“廖赞了。”
赵元拱了拱手,热情地道:“没有没有,是真的挺好的。”
云州人向来热情好客,清平问了些琐事,赵元都一一答了,期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