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的眼睛,露出笑容,极轻极轻地——
吻他。
天地仿佛都远去,其余都成了背景,他们彼此唇瓣交接,气息交叠,眼里只有彼此。
四周静极了,人们或慌乱或震惊或惶恐或呆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打扰,使得眼前这幕仿佛一副静物画。
用工笔的方式勾勒出轮廓,用写意的方式涂抹上色彩,再用油画的笔触晕染出背景柔和的光影,最终显示出怪异的和谐。
然而这幅画很快被喧嚣撕裂。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压抑又凄厉的尖叫,呆愣震惊的人群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立刻炸成了一锅粥,有人朝方朝清这里涌来,有人往崔相那里挤去,还有人试图悄悄溜走。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然后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
“放下兵器,既往不咎,负隅顽抗,必诛九族!”
那声音在场的人都很熟悉。
就在刚才不久,声音的主人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但因为违逆了崔相,他已然等同于失去了那个尊贵的身份,但是现在——
崔相倒下了。
人群惶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不知何时,方才还是阶下囚的青年已经站起身,他穿着代表帝王身份的冠冕,尽管玉冠歪斜,华服染尘,但到底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几个月,他笔直地站着,满身威严,冷冽的目光轻轻地环绕一周,便让不少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更不用说,那些之前未被杀掉的忠于皇帝的羽林军和禁卫军,也已经不知何时挣脱压制,将他围拢保护起来。
虽然总体数量上仍是相府护卫占优,但——他还站着,崔相却已经倒下了。
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有许多许多个可以恰当地形容此时局面的词语。
因此,没有太多波折,第一个人放下兵器后,很快就是第二个人,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叮叮当当”,金属与青砖地面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成功了……
宽大的袍袖中,高琰双拳紧握,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并且大概永远也不会习惯。
放松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转头,想去看她的反应。
——却看到她还在吻着那个男人。
一心一意,旁若无人。
他慌乱地又转过了头。
那个他许久不见的人,那个他思念许久的人,此刻正抱着亲吻着别的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快死了。
嫉妒吗?愤怒吗?并不是。
他只是有些难受。
还有些羡慕。
羡慕方朝清。
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但他面上依旧是淡然无波的模样,看上去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再没有一丝过去那个卑怯畏缩的冷宫皇子的影子。
他的目光投向几米外的崔相。
越是处于混乱的局势时,便越要冷静,便越不能示弱,普通人都是喜欢盲从强者的,当你表现出强者的姿态时,那么就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局势。
这个道理,还是崔相教给他的。
而此时,当了一辈子强者的崔相却无力地倒在给他捅上致命一刀的女人怀里。
事发太过突然太过出人意料,甚至没有人想起要将崔晚这个刺杀崔相的“凶手”立刻隔离起来,等到有人想起时,高琰又站出来了,因此,崔晚得以一直抱着崔相。
一手抱着崔相,一手还拿着那滴血的匕首。
而崔相还没有死。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力道不足,或许是第一次不熟练没有完全对准心脏,总之,崔相的情况看起来比方朝清好一些,虽然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地吓人,但起码眼神还清明着,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的样子。
但,也就只能撑一会儿了。
高琰望过去的时候,崔晚的目光正从甄珠和方朝清身上移开,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她露出愉快的笑,低头轻声对自己抱着的崔相嘟囔着什么,此时,人群因高琰的出面而重新安静了一些下来,她嘟囔的话便也清晰地落入近处的几个人耳中。
“……真有趣啊,哥哥。”
“……你看那个姑娘,她是珍娘丈夫的意中人吧?果然,珍娘还是像我的,像我一样蠢,像我一样可怜,像我一样费尽心机,却怎么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果然,”她亲昵地蹭了蹭崔相的脸,仿佛跟情郎撒娇的少女,“是我的女儿,是——我和哥哥的女儿啊……”
即便早有预感,听到这句话,高琰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而他前方,原本围着崔相的几个护卫,闻言更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崔晚却毫无所觉,她温柔地抱着崔相,神情极尽温柔甜蜜,果然不管旁边有什么人,是什么场合,仿佛她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珍娘的丈夫也有点像哥哥呢,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怪不得珍娘喜欢他。”
“我被哥哥关了那么久,从地牢到院子,那么久那么久,久到珍娘都从小小的一团长到那么大,久到外人都当我已经死了,久到哥哥你觉得我疯了,久到……我也觉得我疯了,甚至或许我早就死了,如今还存在着的不过是一缕魂魄。可是,他找到了我,让我知道,我没疯,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我还有想要做的事。”
崔晚轻轻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