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太后看向甄珠。
“自皇帝登基以来,本宫效法历代先贤,克勤克俭,为国为民,一刻不敢或忘。便连平日的起居饮食,都谨小慎微,以身作则。“
“本宫喜食甜,然每旬却至多只用三次甜品。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本宫害怕。害怕一旦不加克制,欲壑便再难填满。皇帝登基的五年,甚至自进宫以来的这整整二十年,本宫一直以此告诫自己。“
“本宫告诉自己,只有勤俭、克制、将事事做到最好,才能让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让人服从你。“
甄珠不由轻轻蹙起了眉。
“看来,甄画师并不认同这点。“
太后洒然一笑。
“所以说甄画师,本宫喜欢你。”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甄珠的手,目光柔和,“你啊,比本宫看得明白。“
“就算本宫再勤俭,再克制,做得再好,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甘心服从我,认同我。本宫知道,他们——那些一心维护皇室正统,继承先帝遗命的腐儒忠臣,以崔相为首的那帮该死的——都等着呢!”
“等着皇帝长大,然后——狠狠地把本宫从最高的位子上拉下来。而现在,皇帝病了,本宫更是该识相地老实让位,乖乖做一个后宫妇人。”
她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室nei,喑哑而干涩,却带着十分的欢快和肆意。
“所以——“太后停了笑,目光幽深,里头仿佛有火光在跳跃,”本宫还克制什么?压抑什么?“
“既然勤勉简朴换不来服从,那便摊开了,用强力,让他们不得不屈服!“
——
暮色降临时,甄珠被送回了永安宫。
狗儿依旧趴在她走时的屋檐下,仿佛一天都没动过姿势似的,一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嗖“地用双手双脚支撑着”站“起来,”跑“到她跟前。
然而,刚跑几步,脚步便骤然一停。
他看着甄珠身后,那密密麻麻不下上百的侍卫。
甄珠脸上露出苦笑。
甄珠身后,身着全副铠甲,腰配挎刀的侍卫统领冷声高喝:“太后有命,即日起,永安宫任何人不得出此地一步,违者——斩!“
冰冷的命令声几乎响彻整座永安宫,仿佛出鞘的刀刃,宣扬着血色夜幕的降临。
——
同一时刻,崔相徒步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身后只有一个随从跟随。
他衣衫简朴,形容清癯,虽是行走于熙攘嘈杂的街头,也不疾不徐如漫步芳丛,偶有人认出他来,惊喜地叫出声,他微笑着点头示意,继而继续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行过之处,便有无数议论赞叹之声。
“那就是崔相爷啊?“一个初至京城不久的外乡人望着那青色的背影,问着身旁的同伴。
同伴挺起胸膛,颇为骄傲似地道;“不是崔相是谁?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风采相貌如此出众的人了!“
外乡人顿时嗤笑:“你这话说得可就夸张了吧?我看也没什么不同,风采相貌也不过尔尔,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同伴立即急红了脸:“那是你不了解!崔相乃是真正的如玉君子,说是当世圣人也不为过!你可知,当初他十八岁高中状元,却被同窗嫉恨,排挤陷害到一偏远小县任县令,balabala……”
同伴唾沫横飞,如数家珍似的将崔相曾经的丰功伟绩,一桩桩一件件,竹筒倒豆子似的倒给同伴听,不一会儿,便引得许多人围观,你一言我一语地插嘴,不断补充着他的话,不断勾勒出崔相其人的形象。
他出身小户之家,少年高中,却因没有显赫的背景而被排挤陷害,仕途不顺,然而他生生凭着自己的才智,便是在一偏远穷恶的小县,也做出令人咋舌的成绩,至今那儿的人们仍旧念念不忘他的姓名。
其后宦海沉浮几十年,他打过贪官,斗过恶霸,为灾民捐过家产,为鳏寡孤独之人谋过福祉,上敢诤言直谏天子,下能平易近人与民同忧同乐。
“崔相爷可是百年难得的好官啊。”有人感叹着,立即便引来无数附和。
还有旁听的妇人羡慕地道:“还是个好夫君、好父亲呢!”
“此话怎样?”外乡人好奇地又问道。
妇人登时兴致勃勃起来。
“哎呦你不知道呀,崔相爷可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他夫人,就是前任相爷,张老相公之女,能嫁给相爷,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张夫人相貌平平,当年下嫁崔相,人人都说崔相是为攀附张相,崔相对张夫人再好,都被说是装模作样,可后来张相致仕,张家也没什么出息的子孙,反倒是崔相一路亨通,直到成了宰相,却依旧对张夫人不离不弃,不仅为她不纳妾不蓄婢,便是张夫人生出个怪——咳咳。”
妇人咳了声,似乎是觉得这话对崔相有些不敬,便换了个说辞。
“便、便张夫人生出的女儿不大好看,也依旧对张夫人情深义重,对那不好看的女儿更是爱若掌珠,后来那崔小姐不争气为个男人害死了母亲,他悲痛欲绝下与其断绝关系,却仍在其出嫁时陪送了大半家产……”
“咦,崔小姐害死母亲又是什么事儿?”
“那可就说来话长咯……”
市井的耳语流言在身后响起,又渐次消失,崔相始终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直走到暮色中的相府,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