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不懂,我跟你讲,方才我都看过一遍了……”
说罢,便为她讲解起来。
外面日光正炽,太监们打叶子牌的声音时远时近,甄珠倚在少年怀里,听着他徐缓而低沉的声音,眼前书上那一行行枯燥难懂的字,仿佛随着少年的声音跳跃飞舞起来,她不禁眯了眯眼,将身体往少年怀抱更深处沉去。
良久,察觉到怀中人细微绵长的呼吸声,少年的话声落下,低头,便看到女人已经闭上的双眼,白皙红润的脸庞沉静而宁谧。
他轻轻地放下手里的书,轻轻挪动了下身体,让女人睡得更舒服一些。
浅淡的天光透过床帏洒落,少年低下头,在女人的额头轻轻吻下。
***
之后,甄珠便再也没有为狗儿画过像,而那一幅,不出所料地也被太监宫女检查过,然后又装作无事般地放回了原处。
除了偶尔画画景物,甄珠的大部分时间,便是待在屋里,与狗儿一起看书。
狗儿也知道她不再画人像的原因,因此对她的改变也从未过问过,只是那唯一一幅他的画像,却被他小心收了起来。
“那幅画,画得很好。”床帏间动情时,他拥着甄珠,双眸灿灿地说道,冶艳的模样如那画上的模样如出一辙。
甄珠心里叹气,在他胸膛前画着圈。
面上却含着笑,似是自得地道:“那当然,我可是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春宫画师啊。”
少年瞪大了眼眸。
甄珠弯了弯嘴角:“怎么,很惊讶吗?”
“我啊,在被太后征召入宫前,就是以画春宫图为生的呢。”
她微笑着,第一次对少年说起入宫前自己的事情来。
第89章 报应
甄珠望着窗外,想起往事,道:“……那时候我刚到洛城,举目无亲,身上的银子也快花光了,琢磨了许久,不知道要做什么营生赚钱……最后发现,同等的画工,春宫图价格要高出普通画作的一倍还多,于是便开始画春宫。”
“多亏了一位……方老板,当然,主要也是我画地的确好。”她丝毫不惭愧地,笑眯眯地道,“总之,作为一个春宫画师,我的名头越来越大,据说甚至还得了个天下第一春宫画师的名头。”
狗儿看着她,目光有些怔然。
他虽然久困深宫,但也不会不知道春宫图是什么意思,而甄珠方才说的那段话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举目无亲、以画春宫图为生的女子,能是什么来历呢?
就算是寡妇,也有夫家亲眷吧。
然而他只是略微思索了下,很快便摇了摇头,不再细想。
不论她什么来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现在,她是他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忽略那些东西,真诚地夸了甄珠一句:“很厉害。”
甄珠捂脸,佯装出害羞的样子,装模做样谦虚地说了句“哪里哪里”,脸上却没一点不好意思。
吹完自己,甄珠继续说起在洛城当春宫画师的事,说着说着,便不由轻笑起来。
说起来,那是穿越以后最轻松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啊。
虽然要画画养家,但局面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遭受了些风言风语和搔扰,但整体还是自由无拘束的。
她可以随意闲逛,静心感受,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的变迁,市井的尘烟,一切都是鲜活生动又可触摸的。
真的,有些怀念。
甄珠渐渐地沉默了下来。
她抬头,目光望向重重高墙之外的漫漫碧空,那碧空之中,连鸟儿也不见一只,也不见云朵,一色的浅蓝仿佛一块静止不动的幕布,倒与音冷森严的宫闱格外相称。
安静,又寂寞。
甄珠口中吐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虽然现在有人相伴,好过在冷泉宫时一人独处,但,仍旧是困在笼中的鸟儿啊。不过是多了个伴儿,叫日子不那么难熬而已。
可终究不得展翅。
她的目光穿过空气,如同梦游一般,空落落地没有焦点,神思也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直到少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遐思。
“给我讲讲宫外的事吧,出生以来,我还从未出过宫呢。”
他看着她,面容沉静,目光温柔,仿佛没注意到她方才的走神,说起自己足可称可怜的经历,也未带半分自怜,语气平静的就像陈述天气一样。
甄珠的遐想被打断,看着少年愣了一下,才陡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便换来少年温柔鼓励的笑容。
甄珠陡然想起,这样困于深宫的生活,少年可是过了整整二十年。
于是,自个儿那点愁闷,便登时被盖过了。
自觉仿佛肩负了什么使命般,她依言绘声绘色地为少年讲起外面的世界。
京城的繁华,洛城的绮丽,市井烟火,尘外山川,春日惊动全城的赏花会,仲秋团圆热闹的花灯节,街头的百戏,堂倌的说书,巷口早晨热气腾腾的薄皮包子,酒楼夜宴琳琅满目的流水席……
甄珠去过洛城的几乎所有地方,也见识过无数的繁华与热闹,她喜欢观察,擅长发现生活中美好有趣之处,此时说起来,便活灵活现地,十分引人入胜。不一会儿,便叫狗儿听地入神。
见状,甄珠也不嫌累,反倒越讲越有兴致。脑海中那些鲜活的愉快记忆越发活跃,根本不用她特意翻找,便一个个跳出来,跳到唇间化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