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批阅奏折,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黑红冕服的瘦小身影,正用细细弱弱的声音跟太后说话。
因为那声音太细弱,甄珠站在屋外,不算远的距离,却几乎完全听不到他的说话声,倒是太后不时“嗯”的几声,还能听得比较清楚。
直到那小身影低着头后退,同时口中声音拔高,甚至是带着些欢喜地说了句:“母后,儿臣告退!”
甄珠才恍然大悟。
原来就是那小皇帝。
甄珠悄悄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瘦弱的小男孩朝着自己走来,他穿着于他年纪而言显得暗沉厚重的礼服,绷紧的脸上是故作的沉稳,然而依旧掩盖不住眼底的一丝怯懦。
甚至看到她时,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之主,竟然怕生似的,主动躲开了视线。
一出了屋子,他便急匆匆地往前走,仿佛身后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甄珠脑中不由闪过“强母弱子”之类的词,然后便听到太后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唤道:“进来。”
甄珠低头,甩开心里的遐思,低眉顺眼地走进去。
走进去,便看到太后愁眉紧锁,目光透过窗户,看着已经走到外面的小皇帝。
只是,转过头,再看向甄珠的目光便已恢复平静,声音淡淡地道:“今日继续画。”
说罢,便不再理甄珠,埋头批阅奏折。
甄珠自然也不会多话,照旧如昨日一般,支起画架,拿出纸笔颜料。
这次,她用了更多时间仔细观察太后。
太后的样貌她早已熟记在心,事实上根本不用再看,也能信手下笔,但是,因为昨日的经历,她不得不谨慎。
所以,她仔细地看着太后,仔细观摩着她的每一丝神态,最后才略微有些踌躇地下笔。
这一画,又是一天。
只是不同昨日,今天太后并没有枯坐一整天批阅奏折,而是间或接见几个朝臣,与他们相谈政事。
这时候,太后便出去在外面的大厅接见,没有一次让朝臣进来。
自然也不会有朝臣知道此时正有画师为太后画像。
转眼到了日暮。
甄珠收了最后一笔,略微有些忐忑地将画呈上。
太后看着画,面上没有昨日看到画后的烦躁,却也不见喜悦。
半晌后,她抬眼看甄珠,淡淡吐出几个字:“不行,继续画。”
甄珠一愣,看着再次辛苦了一天却又被否定的画。
这张画,与昨日截然不同。
画上的女子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杏核眼,樱桃唇,有种中年美妇的温婉美丽,她抬头看着窗外,眉头微微锁着,眼波里有光芒流转。
正是早晨时太后注视着小皇帝离开时的模样,当然——是容貌美化版本的。
画上的人,与太后实际给人的感觉,差了几乎有十岁,然而事实上,画上人所展现的年纪才是太后真正的年纪——太后如今不过三十出头。
这幅画,画上人比昨日所画的年轻美貌了许多不说,气势也截然不同,若说昨日是气势威严的女皇,那么今日的便是若有所思目送儿子的普通女人。
如甄珠所料,相比昨日那副,这幅图果然更合太后的心意。
然而,却依旧被否定了。
捡起再次作废的画稿,甄珠叹了口气。
总觉得,似乎要长住皇宫了啊。
——
甄珠的预感没有错。
接下来,一连数日,她接连又画了五张图,却依旧没有一张能够让太后满意。
第71章 担心
甄珠留宿皇宫的第一天,计都便从芙蕖口中得知了个中详情。
听芙蕖说完,他浓眉紧蹙,啐了一声:“那个老妖婆!”
芙蕖眼观鼻鼻观心,听若无闻。
计都大踏步来回走了两趟,却也暂时无法可想,毕竟如今太好只是将人留在宫里作画,并无别的动作,他若是急慌慌去要人,倒显得欲盖弥彰,分明就是直接告诉太后他跟甄珠之间有猫腻了。
所以,来回转了几圈,计都皱着眉,也只能吩咐芙蕖再进宫,在甄珠身边待着,情况一变就迅速叫人来报。
芙蕖听命重新进宫去了。
太后对计太师极为宠幸,以致芙蕖一个丫头,也在得了计太师的命令后,得以每日出入皇宫,她白日里陪着甄珠待在皇宫,夜里便回太师府禀报情况,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而甄珠迟迟做不出令太后满意的画像的事,自然也叫计太师及时知晓了。
转眼已经过去十几天,甄珠仍旧没有画出让太后满意的画。
再一次听到芙蕖的禀报后,计太师浓眉紧蹙,挥手让芙蕖下去,自个儿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第二日,芙蕖再次乘马车出府进宫。
然而,却遇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身量颀长,穿着太师府侍卫铠甲的少年,笔直地站在马车必经之路的前方,不言不语,却也不闪不避,车夫呼喝两句后仍不见他躲避,只得把车停下,探出头怒喝道:“小子,还不让道?误了姑娘入宫的时辰,你能担待得起?”
少年抬起头,却没看那车夫,只看向纹丝不动的马车帘子。
“我姐姐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问道,没有叫称呼,也没有叫名字,显然已经笃定马车里是什么人。
马车里,芙蕖掀起车帘,看向那少年,眉头一皱。
“你挡在这里做什么?”她不悦地问道。
仿佛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