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不同,这位大人随和、博学、沉稳,几乎是轻而易举地,便获得了一家人的崇拜与敬重。
长女年纪虽小,容貌却极其秀美,武士曾笑着对她说,她这样的漂亮,将来定然能嫁得好人家。
男孩拿着竹刀,兴奋地说自己要拜武士为师,将来也称为一名伟大的武士。
武士笑着拒绝了他,却将一柄随身佩戴的短刀送给他当做了礼物。
“诶……被主人送掉了吗?”比起故事中的一家四口,短刀们更倾向于关注自己的同类,“他一定很伤心吧。”
短刀是武士的护身刀,哪怕睡觉也会随身携带,直到最终被转交给主人的后辈,亦或者成为主人的自刃刀。
是以这样被随手送掉的情况,在那个时代是非常稀少的。
曾经因为主人家境贫穷而被卖掉的小夜左文字低下了头,这是他刃生的一段转折,从那之后,籍籍无名的短刀,因复仇的故事而声名远扬。
察觉到他心中复杂的情绪,时雨抬手轻轻摁在他的脑袋上,摩挲着他触感干硬的蓝发。
这个故事,本也与复仇有关,不过只因为多了一个人的身影,就变得格外的温柔了起来。
听着短刀们嘀嘀咕咕的私语,时雨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段过去本就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就没有必要给这些孩子们知道太多了。
她动作轻柔地抱着小夜左文字,语气淡淡地继续这个故事。
后来那个武士离开的村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日子便回归了平静,唯一的不同是弟弟将短刀随身携带,越发憧憬成为一名强大的武士。
那是三月三人偶节,依照习俗,女孩拿着母亲为她扎好的人偶,跟着村子里的巫女与其他同龄的女孩儿,一同前往山的那一头去“放走偶人”。
那处地方有点遥远,一来一回也要两天,所以会在那边的寺庙里居住一夜。
巫女大人告诉她,山的那头原本也有一个村庄,但是后来迁移了,不仅屋舍荒废,甚至连山上的神社都无人打理了。
“那神明大人不会寂寞吗?”
女孩这么询问道。
“傻孩子,神明怎么会寂寞呢?他是与子民同在的。”
巫女的话语像是一个美好的谎言,女孩却不信,神祗庇护了子民,但子民却会将神明忘记,这是何等的可悲呢?
留宿的那一个夜晚,她提了一盏灯,悄悄地绕过陷入沉睡的其他女孩,独自一人上了山。
她以为山顶会很遥远,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很快就到达了山巅,那时明明是春深之际,山上却是白雪皑皑,一片寂落萧条的风景,格外荒芜。
她到了那残破的神社,却因为年代久远而分辨不出此处的神明是谁,只能简单地打扫了神社,点燃了香火。
“神明大人,我曾经似乎听奶奶说过你的故事,但是我当时太小,记不住了。”
“但是奶奶跟我说过,若有机会来此处,定然要对您说一声谢谢。”
她跪在残破的神社里,虔诚地伏跪行礼,话语中尽是纯真与淡淡的好奇。
“奶奶是原本这个村子里的人,后来嫁给了爷爷,她说,我们不在了,却仍然会爱戴着您。”
女孩离开了神社,下了山,直到回到了屋舍中,才有些疑惑地偏了偏首。
山上的风雪这样大,为何她却不曾觉得寒冷呢?
故事到了一个段落,时雨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无言。
恍惚间,似乎听到谁低低地一声赞叹:“好温柔的神明啊。”
时雨微微垂眸,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可不是?那可真是个温柔的神啊。
接下来的故事,几乎就是一场噩梦。
远途归来的旅人,双目所及的不是亲人温暖的笑颜,而是一片尸山血海,流血漂橹。
村庄遭遇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一个幸存的人都没有。
巫女带着女孩们离开之后,村子里来了一群士兵,他们说要寻找一位逃犯,询问村子中是否有人见过。
村民们一无所知,士兵们叱喝他们倘若窝藏逃犯,领主大人决不轻饶,村民们连道不敢,一口咬死村子里从没见过这个人。
原本这件事只是一个插曲,如果,如果……如果这群士兵离去之前没有看见男孩腰间的短刀的话。
巫女带着尖叫哭泣的女孩儿们离开了村庄,她担心这是马贼作恶,甚至连村子的大门都不敢跨入。
唯有女孩趁乱脱离了队伍,冲进了一片火海之中,跑向了自己的家。
——比噩梦更加可怕的梦魇,是这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所带来的伤。
“士兵逼问了作坊一家,却问不出武士的去向与行踪,他们不相信那人能够以短刀相赠,却连名字都不曾告知他们。”
“他们动用了酷刑,甚至为了逼出那个可能躲藏在村子某一处的武士,屠杀了全村的人。”
“女孩幼小的弟弟,被活生生掼死在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