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都联络不到子芯吗?家里电话呢,也没人接?」陈川霖看着孟崴问,对方只是摇摇头然後将杯子里的酒一仰而尽。
「有去她家看过吗?不要再喝了!」萧朗洵起身隔着桌子抢下他倒了一半的酒瓶。
「每天去两趟,上班前下班後都去。她家的阳台门和灯光都没有打开过,就跟她的手机一样。」孟崴烦闷的拿起陈川霖酒杯凑近嘴巴喝光了。
「事情怎麽会变这样?一开始还以为你母亲是游戏里最後一关的大魔王,没想到子芯妈妈也是狠角色。」陈川霖把他喝乾的杯子移到远处去。
「为什麽前一刻还开开心心的「女婿、女婿」声声唤,一转身就一切都走了样?好像威猛先生是强奸犯还是恐怖情人一样。」孟崴打了个酒嗝。
「天下父母心,发生在别人家再不幸的事都可以谈笑风生,当作八卦品头论足一番。真降临在自己孩子身上时就是山崩地裂、晴天霹雳了,这不就是人吗?别顾着喝酒,吃点东西。」王昱闵将菜挟到好友碗里。
「是你们,听到女儿跟我在一起也会这麽激动吗?」孟崴抚着胸口问在座好友。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同时面有难色的望向问问题的人。
「虽然现在不是说实话的时候,可是我也不想哄你。如果子芯是我女儿,那你现在是没办法坐在这边跟死党喝酒的,早就打给你四肢不全扔到路边乞讨去了。你说是不是,小闵?」
坐在孟崴对面的萧朗洵仗着自己离他最远抢先回应,说完还不忘拖其他人下水。
「我不生孩子所以不会有女儿,这问题我不予置评,阿川还要生第二胎问他比较准。」坐在孟崴左侧的王昱闵瞪了萧朗洵一眼後小心翼翼的回答,然後用食指比了比坐在另一侧的人。
「如果我有女儿的话吗?我宁愿她爱的是女人,也不要她跟威猛这种好看、好用却不好抓的男人有瓜葛。」被点名的男人傻傻的接下死党的陷害。
「陈川霖,你真他妈的够义气,落井下石很有一套嘛!」孟崴一个拳头狠狠朝他腹部挥去。
「啊……」陈川霖痛得大叫。
另外两个男人则是咬着牙闭起眼,将头往另一边撇去,不忍见到这既痛又残忍的一幕。
「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三楼夏先生他们去哪了吗?打电话跟按门铃都没人回应。」
星期四傍晚,当夏子芯父母家楼下大门打开时,孟崴立刻上前询问从里头出来的中年妇人。
「夏先生家吗?夏太太前几天住院了,他和女儿都在医院照顾她,家里没人啦!」
「住院了?」
「是啊,说血压突然飙高,整个人头痛、胸闷又呼吸困难站都站不住,平常看起来身体很好的,竟然说昏倒就昏倒,可把邻居都吓一跳呢!」妇人的回答让孟崴心中浮上些许罪恶感。
「你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吗?」
「当然,昨天下午我们才整栋楼邻居才一起去看过她而已……」
孟崴买了一束花前往医院,来到夏家邻居告知的病房外时,他看到背对门口坐在病床边的女友,床上病患的视线被她挡住了。
「妈,吃点稀饭好吗?你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光靠点滴怎麽会有体力呢?」夏子芯端着碗舀了一匙热粥到母亲嘴边。
「我不要吃!」孙馨艾把她的手推开,头往窗户方向撇去。
「妈,你一定要这样拿自己身体来跟女儿赌气吗?」
「跟你赌气总比让你去跟那个畜生赌命好!我说的很清楚了,要妈,就跟他一刀两断;要他,就跟妈恩断情绝。等你想清楚直接给我答案就好,其他的废话我都不想听。」夏母侧过身背对女儿,拒绝再与她重复这几天一再循环的对话。
听到母女谈话的孟崴闭上眼睛靠在外面墙上,手上的花跟着手垂到大腿旁。
他太了解夏子芯了,在母亲这样激烈且坚决的威胁抗议下,身为独生女又不忍伤害父母的她向妈妈妥协只是早晚的事情。
感觉到肩膀被人轻碰了一下的他睁开眼睛,看见夏父时微微弯身打招呼,长者只是点点头然後不发一语往前走,他跟了上去。
「怎麽来了?」两人来到电梯旁的座椅时夏维刚开口。
「因为一直连络不到子芯,打伯父手机也不通所以到贵府去,刚好遇到邻居问来的。伯母她还好吗?」
「这两天血压是控制住了,就是不吃不喝让人担心又头痛。我太太一向热情随和,只是一拗起来没人拿她有办法。」夏维刚难掩心疼的苦笑着。
「伯父,我真的很抱歉。」
「不能单怪你,我也是共犯。多亏你没有拆穿我,不然她应该不只血压飙高而已,可能连心脏病都给气出来了。」
「看来伯母跟我是誓不两立了,我还以为她会因为喜欢孟崴而淡化对威猛先生的敌意,是我太天真太乐观了。」
「孟先生,冒昧问一句,你和莫允葶之间没有什麽吧?」夏维刚话锋一转,直视男人双眼。
「当然没有,伯父为什麽这样问?」孟崴惊讶不解的回视他。
「因为害怕历史重演。如果交往的第二个男人又跟莫允葶暗渡陈仓的话,子芯这辈子的自信跟尊严就被宣判死刑了。真变心时直接说「不爱你了」离开就好,千万不要脚踏两条船让我女儿再寻死一次。」夏维刚没有说出自己对女儿手帕交心态的质疑。
那天用餐时刻,尽管莫允葶的表现看来自然且无心,但也因为那毫无心虚且愧疚的神情让他更觉不合逻辑,也担心她做的一切都是针对女儿而来的。
再亲密的朋友还是存在着相互较劲的心理,一旦觉得对方得到的东西比自己多时,心情和思绪会逐渐产生微妙变化。
懂得释怀的人将好友的幸福当作砥砺自己变得更好的磨刀石,爱钻牛角尖者就会在忌妒跟不甘的情绪里沉沦,甚至从中作梗。
就像告诉妻子威猛先生故事的是莫允葶,当妻子的面拆穿女儿新男友就是大情圣的人也是莫允葶一样,看似无心却又透着刻意的轨迹。
「绝对不会有这一天。」
「你的斩钉截铁跟自信是我最欣赏也最担心的地方。」夏维刚毫不遮掩自己对孟崴的赞赏跟担忧。
「如果伯母也愿意给我一个剖白跟相互了解的机会就好了。」
「缓缓吧,她现在还困在自己对你双重身分的矛盾情结里。就是因为太喜欢你才会有这麽大的冲击。这时候讲什麽她都听不进去,等心里的怒潮退去,她会逐渐恢复思考跟判断力的。」
「希望如此。」
「这束花是要送给我女儿还是老婆的?」
「要送给伯母的。」
「给我吧,你在这边等我一会。」
「好。」
夏维刚接过花束起身往妻子病房走去。
「爸!」夏子芯对他比了比桌上的稀饭和背对他们的妇人。
「我一会喂你妈吃,你也快下去吃点东西。」他走到病床另一边轻抚妻子头发。
「可是……」
「快去吃饭,上来时顺便帮爸包个便当。馨艾,有人送花给你喔……」夏维刚赶女儿离开然後将花放在妻子枕边。
「送花!你干嘛突然变得这麽恶心,想赶在我被不孝女气死之前耍一下浪漫,好让我死得瞑目吗?」
「不是我送的……」
夏子芯听着母亲的冷言冷语,叹了口气拿起皮夹出去。
走到电梯按了下楼键等候时,转身和椅子上的男人四目交接。
「威猛!你怎麽在这边?」她惊讶的朝他走去。
「真感谢岳父大人,终於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了。」孟崴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吃过饭没有?」她抬起头看他。
「昨天早上吃过了。」
「昨天早上?你在跟我妈比赛谁瘦得多吗?走,跟我吃饭去。」电梯门打开,她拉着他进去。
「为什麽这几天手机都不通?」在医院餐厅,孟崴将餐点端到桌上坐下後看着对面女友问。
「你被赶出去那晚我的手机就被我妈藏起来,家里的电话线也被拔掉了。星期天晚上她因为连着两天滴食未进,又被我气到血压飙高昏倒,我们全家就在医院耗到此时此刻。」
「果真就差没把你腿打断而已了。」
「快了,那是她明天早上出院回家要做的件事。」
「子芯,你会扞卫我们的感情吧?」孟崴不安的问。
「目前为止还没有动摇过,但不能否认有稍作思考了一下。如果我妈因为我而一病不起,那我还能坚持多久?你又能为无法在身边陪伴你的我等候多久?」
「……」孟崴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只是静静盯着她看。
「威猛,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和我妈缠斗,如果她还是不接受,还是坚持用自己的生命跟我对抗的话,你就别再等下去了。」
「这是提前跟我打预防针吗?提防我突然有一天接到分手通知时不会一刀毙命?为什麽我们的开始和结束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他脸上有自嘲嘲人的笑。
「威猛,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不像你还有个哥哥可以替你弥补亲情的缺口。我出生时体弱多病,是我妈抱着我三天两头跑医院挂急诊给救活的,也为了全心照顾我健康长大,她决定不再生养其他孩子而毅然决然结紮的。这三十年来她的人生就是为女儿为丈夫而活,真跟你在一起她却倒下了,我们就会幸福快乐吗?」
「你的这些话怎麽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好像结局就在眼前了。」
「这一个月我会努力说服我妈,争取她的认同跟祝福,让母女间彼此都没有不安跟遗憾,这样我和你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走下去。」
「如果一个月後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呢?真的两手一摊放牛吃草让我自生自灭?」孟崴的脸色越来越黯淡。
「都还没开始努力就预测结局会不会太悲观了?当然,如果将来真的无法在一起的话,我会说服自己真心祝福你找到另一个女人跟幸福的。」
「知道吗?你说的这些话比你妈对我的态度更让人绝望。」他将手中的餐具往桌上一扔。
「威猛……」
「不论遇到什麽事,我从来没有松开你的手的念头,为了你我可以努力一辈子,你却只愿为我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得不到认同跟支持就放弃这段感情?我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你对我的感情太薄弱了,薄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不要说气话,你明知道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夏子芯握着他的手。
「除了《不当情人也可以是以往那种彼此祝福的死党好友》这个意思外,我听不出你还有其他弦外之音了。很抱歉,我没有你那麽伟大,我没办法祝福自己深爱的女人,以前不能,以後也不可能。」他语气激动的将手从她的掌心抽出。
「威猛,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这个月如果我妈的态度放软了,不再用激烈手段来反对了,那不要说一个月,就算一年我也不会放弃努力。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我也有我的难处,会说一个月是因为不想让你等太久,难不成我妈一直不同意的情况下,我还要自私的要求你等我一辈子吗?」
「好吧,就一个月,一个月後你成功了我们就从此幸福快乐,失败了,我再做回威猛先生去逍遥快活,是这样吗?」
「真分开了,你要怎麽过日子我无权也无法干涉。」夏子芯也被他的咄咄逼人给激出了火气。
两个觉得对方扭曲自己真心的男女各自生着闷气。
「很好,那这个月我就静待相守的美丽佳音,或静候残酷的分手通知了。你吃饭吧,我去买饮料顺便帮伯父买餐盒。」孟崴起身离开餐桌。
夏子芯眼神追随他的身影移动,两个人餐盘上的食物都原封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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